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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酒宴 ...

  •   到了那边,客已经都齐了,我姗姗来迟,让伯父瞪了好几眼。我自知理亏,也不敢去跟他说道。

      坐中除了伯父和继之外,还有两人,一个人叫郦士图,一人叫濮固修,伯父为我引见,互道家门见礼,相让一番,大家方才就坐。

      我坐在继之旁边,他歪过头,在我耳边低声道:“怎么来的这样晚?”

      我歉然地笑了笑,也低声回答他,“跟述农说着话,忘记时间了。”

      “说了什么这么入迷?”继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去跟伯父说话,却问起我话来。

      我只好长话短说,“我跟述农因毕镜江的事情,说了一些他在上海的见闻。”

      继之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我见席间伯父正跟郦濮二人说话,心知今日这酒局一定短不了,便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让继之也吃。

      继之夹了几筷子我爱吃的菜给我,让我自己吃自己的,他先前已经用了一些,现在还不饿。

      我一听便埋头苦吃,对伯父偷过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视而不见,反正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个小孩子,不会想跟我说话,还不如先吃饱了再说。

      于是其他三人说话,我一个人吃饭,吃了半饱,家人突然来报,说苟大人来了,原来今天请的人里头,也有苟才。只见他穿着朝服,由家人领了上来,进来就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来迟了,兄弟新得了差使,一忙就是一整天,还望见谅。”

      众人站起来让他,他先不坐,只是对继之连连拱手,说了好几个请字,连着伯父和郦士图濮固修也是一样,只是到了我时,说了四五个久仰久仰,我嘴里客气着,心里却觉得好笑。又是一番礼让,大家才坐下来,重新唤了酒来,苟才又要让家人来给他宽衣,换了家常衣服上来。这一切做完,大家交杯换盏,喝了两轮才罢。

      这苟才的阵势摆得太大,我默默无语地听他说了一会儿,无一不是夸赞他如今这个差使如何如何了不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直接给京城那位办事的呢!

      几杯酒下肚,苟才脸上泛起红来,扫了一圈,发现有张面生的脸,便让我伯父引见。我伯父一指着我,道:“这是舍侄,今日请客,一是为大人贺喜,二嘛,就是继翁招呼了舍侄,也借此谢谢继翁。”

      苟才看了看我,道:“哦,这是令侄呀,长得可真是俊朗得很呀!”

      我道哪里哪里,苟才又问我,“你台甫呀?今年贵庚呀?”

      我一一答了,他啧啧两声,“今日初见,深知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苟才也笑起来,“继翁请你做什么?”

      继之替我回答了,“做书启。”

      他哦了一声,道:“额,书启不好办啊,小小年纪就能堪此任,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说罢,又哈哈大笑两声。我被他夸了一通,本就觉得好笑,见他笑起来,那八字胡在鼻子下一抖一抖的,实在是滑稽之极。我低着头,努力想把笑意憋回去。正憋得辛苦,继之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握住我的,我吃了一惊,笑意顿时退得干干净净。诧异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端起酒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这里方止住笑,那边苟才却还在高谈大论,酒席间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偏生他就坐我对面,停顿的时候,脸上的肥肉聚在一起,放声大笑的时候又完全散开,这一开一合之间,他那如同细缝般的小眼睛时隐时现,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房梁上的老鼠,豆大的眼睛,却精光毕现。

      见我盯着苟才目不转睛,继之凑过来道:“你盯着他作甚?”

      我笑了起来,低声同他说:“我今日见到苟大人,突然就想到了《诗三百》里的一篇。”

      继之闻言看了看苟才,问我:“哪一篇?”

      我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在继之耳边低语,“大哥平日里最是聪明,今日怎么会想不到呢?兄弟要说的,不就是《硕鼠》那篇。”

      继之听了,好笑地摇摇头。我们正在这里低语,那苟才隔着酒桌道:“你们二人嘀咕什么呢?”

      继之淡淡地道:“我们在说关上的事情。”

      苟才一听,便不跟我们搭话了,只跟伯父还有下首的两位说话。

      酒过三巡,苟才告醉走了,另外两人也相继走了,我便辞了伯父,跟继之一起步行回公馆。

      今夜星辰暗淡,夜风打着圈刮进脖子里,让我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本来还有点醉意,这下是完全清醒了。继之见状,不动声色地侧身帮我挡了挡,我感激地对他笑笑,“不觉炎夏已过,秋天就要到了啊。”

      继之并不接话,只是沉默地走在我前头一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凉风。

      我们沉默着走了一路,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继之回头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问我,“笑什么?”

      我不理他,继续笑个不停,继之终于停了下来,无奈地看着我。

      我终于停下笑来,歪头看着他,道:“我笑方才苟大人明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一上来就说久仰久仰,还对我说些什么俊朗不凡的话,拿我当小孩子逗呢,大哥现下,不也是拿我当小孩子对待嘛!”

      继之愣了愣,方知我说的是他方才的举动,喃喃道:“你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我有些懊恼,却又无言反驳,继之长我十年,我在他面前确实不敢称大,可他此举虽是关爱,若我是个无知小童就好了,偏生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大男子汉,还处处让他照料,心中实在不妥。

      继之见我漠然不语,想了想,道:“老弟可是懊恼方才苟才的话?这有什么可懊恼的,他虽然是逗小孩子的语气,但说的确实事实,你确实是俊朗得很,就连大哥,也是自愧不如的。”

      我一听这话唯有失笑,却突然也想通了,因我年幼,继之才处处关切,这份关切在旁人看来那绝对是求之不得的,如今他对我好,我便尽心为他做事报答他就是。因想通了这些,哪怕继之当我是个小孩子说的是违心话,我心中也有些高兴起来。

      “我并没有懊恼,但大哥还是别打趣我啦,外头好冷,我们走快些吧!”

      说罢不等继之回应,自己先提步走了出去,继之稍后几步跟上来,我们这次并肩走着,我顺便将今天去关上的事情说了。继之道:“查案的事情不急,述农今日跟你说了什么?”

      原来他对这些事情也感兴趣,我便将述农说的刘主事的故事说了一遍,继之听罢,也叹了一回,不过又笑起来,道:“说到底,还是述农没有老婆惹的!”

      我听了也好笑,顺口就说,“大哥不是也没有老婆吗,可要当心这种这种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啊!”

      话为落音,我就发觉身旁的继之有些僵硬,脚步也杂乱了起来,我赶紧缄声,偷偷歪头瞧他的脸色,只见他板着张脸,嘴唇紧抿,一副苦苦压抑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继之对自己的婚事一直回避,自己不提,别人更不许提,就连他老太太提起也要翻脸的,我在他面前提了好几次,哪一次不是弄得尴尬收场。我在心里暗暗打自己嘴巴,心想这下该怎么收场!

      我一路纠结,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生怕又不小心说错话惹继之生气。就这么暗自懊恼着,不觉到了公馆里,继之破天荒的不去书房,而是直接回了上房,我心知他绝对是生气了,可又不知道他这气到底是来自于哪里?是因为我提了他的婚事,这没道理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啊!是因为他觉得我一个小辈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提他的终生大事?那就更没道理了。

      思来想去,我也是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揽镜自照,发现眼下两团乌黑,双目无神,一副萎靡之极的样子。

      一直到早饭,继之都没有来找我,我让人去请,却回说继之已经到关上去了!

      我犹不死心,问那家人,“老爷什么时候走的,有给我留话吗?”

      那家人回道:“今日大早就走的,什么也没说,小的给大人牵马,想着平日里师爷都是一起的,便问了一句,哪知大人什么也没说,打马就走了。”

      我当时的感觉真是五味陈杂,心说我不过是说一句你没老婆的话你居然就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好!若不是他老太太苦口婆心的请问劝劝他,我才懒得管这些事情,我自己都都还没老婆好么!

      昨日还因为他拿我当小孩子而别扭了一回,今日他索性连我都无视了!这么一想,心中既不甘,又有些委屈,饭摆上来,也没什么食欲,略略动了几口就放下了碗。

      我发了一会儿呆,心里还是不甘心得很,这种感觉真是让人难受又难耐,我噌一下站起来往外走,心说你不叫我,我今日还就不去了,来南京这么些日子都没好好逛过,今日我就随便逛个尽兴!

      这么一想,我又踅回来,拿了那五十两的银子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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