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预言的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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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裹着难言的冷漠撩拨着普罗米修斯火焰般飞舞的红发。先知神清醒的意识沉了下去，越来越清晰的映像再次从心神间浮起，似梦似真。无数次的来过这里，天地初开般的混沌，身畔滚动的流云，巨大晶亮的轮轴不紧不慢的转动着，似飞驰出几千里的距离又似千百年来从未离开……
先知神伸出手，慰藉旧友似的轻抚镜面般的轮表，天地究竟为谁而开，它徐徐旋转的终点又在何方？
一轮一轮的映像飞驰而过，几千年不曾止歇，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倏忽间浮起，又再远去，夹杂着气息流动的低鸣。
高耸的石阶倒塌，粉尘飞扬，年轻的身影在厮杀，已经暗沉的血迹浸染着隐隐透着金沙般色泽的盔甲。透着极地冰川般银色的发那么鲜明，略显细瘦的身形在飞奔；他身后褐发的战友只手擎着黑雾般的沉重；大团的黑雾包裹着其中奋力抗争的人影。面目不清的战士重重叠叠，他们是否真的存在？来自哪里？又为何而战？
那是一场战争……
一场即将发生在人界的战争……
…… …… …… …… …… …… …… …… ……
山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远处依然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赛亚渐渐有些焦急，不时的翘首眺望。出了阿尔戈斯城邦的地域，他一路向北不断的打听有关先知神普罗米修斯的传闻，希望从其中的蛛丝马迹中得知好友的消息。
自从那次之后，普罗米修斯再没有出声呼唤过自己。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让赛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普罗米修斯在人界一直享有盛名，打听他并不困难。人们说，先知神最后一次莅临大地带着一团耀眼的火焰。他将这团火焰赠与了人类，之后便没有出现。
火焰是人类的根基，却极不稳定。一直以来，人们都冒着危险从雷电中取火种以供使用。像受到控制一般，这样的火种会很快熄灭。无论试尽了各种方法木石焦炭还是煤油，依然无法留住火焰熄灭的脚步。城邦之间甚至用火种留存时间的微小差别来相较发展的强弱。
先知神带来的火种有着不灭的力量。人界沸腾了，再也不必用火神祭中的牺牲换取火种，只要保存的好，火焰再也不会熄灭。炼铁采金等大规模的作坊不再受到制约，城邦的财富在迅速累积。
这些消息对整个人界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却加深了赛亚的担忧。普罗米修斯并没有提过自己在神界的生活，但他对人类的态度却与人们供奉的众多神祇截然不同。如果以波塞冬来推断一众神祇们，赛亚担心，不懂战斗的普米斯因此受到神祇们的排挤甚至神主的责罚。
正走着，一股异样的血腥味引起了赛亚的注意。拨开挡路的藤条树枝，有些倾斜的山坡处正趴伏着一个披挂甲胄的女人。赛亚小心的滑下斜坡，来到近前。女人受了伤，背上的战甲被利器划开很深的伤口，血还没有凝固。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纤细的手臂紧紧握着一把剑，剑身被绞在树藤中，大概因此保住了性命。
“姐姐……”话一出口赛亚一怔，姐姐也有着这样黑夜一般的长发，也曾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面前……
“嗯……”女人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出声应着。赛亚飞快的从自己的短袍上撕下了布条，为女人包扎，接着拿出水袋喂给她喝。好半天，女人才真正的恢复了意识。
她像对着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盯着赛亚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救我，我叫伦达……对不起我把你当成我弟弟。”
“没关系，”赛亚淡淡一笑，“我希望有人能叫我一声弟弟。”
原来伦达是迈锡尼城的人，只有一个弟弟一起生活，两人都在迈锡尼皇宫中任侍卫。迈锡尼城是临近这里的小城邦，只有不远处的科林斯四分之一的大小。迈锡尼人等级观念并不分明，姐弟俩在那里生活的很好。
但，不幸却毫不留情的降临在这个弱小的城邦中。出海捕鱼是迈锡尼人一项重要的工作，每天清晨都会有几十甚至百人到临近的海域捕鱼，但是这天直到黄昏将尽，捕鱼者们也没有回城。迈锡尼的国王派遣伦达的弟弟和一些皇宫的侍卫去海滩查看究竟，却在海滩上看到了骇人的景象。
白色的海滩上鲜血淋漓，到处是残破的尸体。一个魁梧的巨汉坐在尸体中央正较有兴致的抓着一个渔夫的脚踝抖动，那可怜的人正不住的惨叫哀嚎。
“弟弟当时大喊着住手便奔了过去，而那个巨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说到这里，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伦达满是血污的脸颊流下，“我发过誓，一定要为弟弟报仇，但他是妖怪是恶魔，我没有力量！”
情绪的激动和伤口的痛楚让她浑身颤抖，赛亚连忙制止了她的话，“我背你去附近的村庄，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似乎是有些累了，伦达听话的趴在赛亚背上，她环抱住赛亚的脖颈，“弟弟……”喃喃的低语听得赛亚心里一酸，“姐姐，”他在心里应到。
…… …… …… …… …… …… …… …… …… …… ……
赛亚背着伦达还没有走多远便迎面遇到了一群猎人，拿着战斗的刀枪，神色戒备。看到赛亚走近，为首的青年迎了上来，开口便问，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说话者有着栗色的头发，半长的用皮条系住。眉目斯文，表情却严肃。他简单看了一下伦达，很有经验的说，“不会有生命危险，先跟我回村里再说。”
“这混蛋太嚣张！”他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懊恼的骂了一句脏话。
刚刚为首的猎人简单解释，他们是科林斯城域附近山村的猎人。这段时间，山林中忽然出现了一位摩斯特，有着巨人的魁梧，力量大的惊人，性情暴虐至极，已经伤了许多人命。
科林斯城三面环山，有着得天独厚的猎场资源。这里的猎人猎取飞鸟走兽以供生计，却并不赶尽杀绝，对林中仙女精灵等摩斯特敬奉有加，一直以来彼此相处和谐。几个月之前的一天，几个猎人正在围捕一头野鹿，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有着高大身材面目狰狞的巨汉。猎人们凭借经验判断眼前绝不是普通的人类，而应该是一位有着神祇血统的摩斯特。巨汉大声的咆哮，“又是讨厌的人类！”声音透过林间震得飞鸟走兽四散逃窜，之后几个猎人无一生还。人们迅速将这件事传给了科林斯的王宫，国王依照惯例以大祭司主持祭祀，并请祭司求问摩斯特愤怒的理由。在那时的人界，人类与神祇、灵怪、精灵、仙女的接触十分频繁，各城邦主都懂得不轻易争斗的真谛。祭祀进行了月余，丝毫不见效果，出现死伤的地域渐渐扩大。据说这位摩斯特对人类十分憎恶，往往没有任何理由便会出手杀戮视线之内的猎人甚至村人，而且力量惊人，普通人在他面前犹如蝼蚁一般，往往一击之下便脑骨迸裂，肢体破碎。
来到村子，赛亚和伦达被带到了那位栗色头发猎人的家中，他叫卡伦斯，是这个村里猎人都信服的领导者，刚刚的大个子伍德伦斯是卡伦斯远房的亲戚。
伦达伤得不轻，但坚强的意志力和常年训练的根基，让她很快恢复了神志。越过眼前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她望向赛亚，即使询问的眼神中也透着温柔。
“感觉怎么样？”虽然卡伦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但刚刚心里依然像有石头压着，看到伦达睁开眼睛，赛亚自然的走过去。
“我没事儿，好多了。”伦达看着眼前的男孩，酸酸的热流涌进心里。
“你们在哪里遇到它？”
伦达转头，一个眉目清俊的猎人脸色铁青的站在那，正是刚刚的卡伦斯。这些日子，卡伦斯一再告诫村人如果遇到这位摩斯特只能躲避，绝对不要和它冲突。他在等，等谷伦赛从王城带来进击的消息。以村里几个猎人的力量和武器根本无法对付那强大的力量，而没有把握的轻易动武将酿成更大的灾祸。
眼前女人坚毅的神态和刚刚瞬间流露的无助眼神，让他内心一阵羞愧。一个孤身女子尚且不肯屈服受辱，而他居然一心一意只想依靠城邦的力量。
“我是迈锡尼人，我叫伦达，这是我的……”伦达说着，望向赛亚。
“弟弟。”那种渴望的目光，让他心里一软，“我叫赛亚。”
听了赛亚的话，伦达原本黯淡的眼神透出神采，喃喃的重复着，“这是我弟弟赛亚。”她努力的咬了咬嘴唇，压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我在林中北面的陡坡遇到它，不，是我把它引到那里去的……”
“摩斯特毁我的家园，杀我的亲人和朋友……我发过誓一定要报仇。”伦达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牵动了伤口和内心的痛楚。说到这里，伦达顿住了，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的呼吸变得沉重。
卡伦斯深深呼出一口气，皱着眉看了伦达一会儿，接着说，“谷伦赛一会儿会过来，我去看看，让伦达休息，大家都先出去吧。”
谷伦赛是科林斯王宫的侍卫长，世家出身，自幼受家族严格的训练身手不凡，年纪轻轻便顶替前任侍卫长统领科林斯卫队。
当看到那银发碧眼的身影，村里的猎人似乎都很兴奋。不过显然谷伦赛情绪并不高，他有些不自然的躲开了卡伦斯的目光。看他这个样子，卡伦斯已经猜出自己期望的事情并不顺利。
“我不明白！国王还在等什么！！”伍德伦斯是大嗓门，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月余的祭祀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人类的诚意吗，摩斯特如果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一次一次的祭祀到底有什么意义？很多人都是如此，面对暴力总会尽可能的选择退让，甚至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委曲求全，直到被逼得无论可退。
这是一个典型的爱琴海沿岸的山村，以打猎捕鱼维持生计。只有石屋排列的错落有致残留一点它曾经熙攘热闹的样子，但如今只显得空旷。很多人离开了村子，另外一些人已经不在了。
精灵和仙女是神力弱小的摩斯特，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扮演着说客的角色。
克律萨俄耳让你们离开。
每次他们都会带来这样的消息，然后用乞求的口吻说，请你们离开吧，走的远一点儿……
克律萨俄耳是摩斯特的名字，也是这片地域此时最有效的命令来源。
城邦的王宫还在天真的相信祭祀的诚意，克律萨俄耳根本熟视无睹。每当除去一个碍眼的人类他都会大发脾气，迁怒给精灵和仙女还有依然活着的人类。
而他们，这些以狩猎和捕鱼为生的人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底做错了什么？赛亚年幼的时候经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直到不久前他还在问，在流着血的海滩上，在众多的还懵懂的人变成尸体的时候不停的问。
没有错！在礁石洞中，不断挑衅的海浪磨砺着他的意志，也回答了他的疑问。
如果存在本身都被当作过错，那一定是判断的标准不再值得相信！
几个人惊讶的望着赛亚，那个刚刚相识不久的男孩，还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或者最大的城邦内最睿智的长老也不敢这样想。
赛亚目光灼灼的站在那里，那纯黑色的眼眸里像有火焰在跳跃燃烧，带着一种吞噬的力量。
卡伦斯不由的轻轻扬起唇角，伍德伦斯眼睛里开始闪出兴奋的光芒，谷伦赛依然蹙着眉，却抬起了头，碧绿色的眼眸里不再有刚刚的沮丧而是透着坚定。
“赛亚……”有些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到脸色依然苍白的伦达倚着门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一直以来，她的执着被身边的人看成了失去亲人的疯狂，甚至故国中侥幸生还的人们也无人认同。她的疲惫和痛苦不是来自于一路的奔波和一次次的危险，而是那种看不到希望的孤独。
伦达慢慢走过去，轻轻揽住这个已经高自己一头的男孩，“谢谢你……弟弟。”
“从现在开始，”卡伦斯依次看着周围的几个兄弟，“我们要为活下去，战斗。”
村里剩下的人慢慢聚拢过来，似乎简单的聚拢在一起可以凝聚一种力量或者说意志。人类总是愿意相信，坚定的相信着一件事情，它才会有成功的希望。而无论将面对怎样的苦难和艰险，至少这一刻要依靠着这份信念生存下去。
伦达是目前所知，唯一一个面对克律萨俄耳之后生还的人，她曾想利用北坡的乱石和陡峭为屏障，躲避对方的力量，并伺机进击，但还是低估了摩斯特的强大。
“我的剑根本伤不了他，当时的感觉像……像有力量撞击在我的剑上。”
围坐的众人脸上并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惊讶，这个山村一个月以来所经历的悲伤已经将人的接受能力提到未有的高度。人类无法轻易的对战摩斯特的力量，作为人类他们又不得不去对战摩斯特的力量。
卡伦斯静静的听着，他曾计划过多种办法，但每一种都需要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如今必须重新开始。
“我们对他了解得太少，”卡伦斯拿着树枝在地上刚刚勾出的北坡草图上画着，“他的弱点，长处，喜好一无所知。”
也许，从明天开始，他们要再一次接近这个被称为死神的山林，为了远离死神而探寻任何一点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预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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