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空间的直线》宝*丁

7、天地交于海平线

　　雅典娜婉拒了赫拉一同回神界的邀请，即使厄里斯讽刺她要巡视领地也没有在意。她没进入正欢呼朝拜自己的阿尔戈斯城，反而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神界，人界，海界，冥界……因为新域神的产生，原本的神域化为四处。富足而多变的人界已经收归到这位年轻而神力莫测的女神名下。正式的域神晋封会在10个日落之后奥林匹斯山巅举行，主神将昭告神界新晋域神的诞生。

　　这位仪式的主角正准备去见一个人类,第一个正面触怒神祇的人类，第一个质问海神“你凭什么”的人类。

　　无论是鲁莽还是放肆，他都太过与众不同，即使是在奥林匹斯山，神界的神祇们中也无人敢这样呵斥身为海界域神的波塞冬。

　　人类开始变得像神祇一样复杂了……

　　高加索山上，被俘的普罗米修斯曾经感慨，那时她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牺牲自己。

　　这位总是徘徊在人界的先知神说，有的人类身上有一种神祇所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存在让人类永远不会比神祇低贱。

　　潮水退去的礁洞，显得异常的潮湿，海浪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赛亚呼出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轻缓的脚步声被淹没在浪潮的节奏中，疲惫的囚犯并没有注意到来的访客，依然在休憩。而雅典娜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静静的审视这个在神祇们口中搅起轩然大波的人类。

　　她有些吃惊，他的样子与想象有太大的差别。冒犯海神的故事，使赛亚这个名字一直与一个凶恶狂暴的形象紧密联系着。即使普米斯不止一次的提起自己这位人界的朋友，固有的形象依然根植在脑海中。

　　他很年轻，不赢弱却也不魁梧，墨色大理石一般黑亮的短发，沾着水珠凌乱的散在额前。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浓密的低垂着，在眼下形成一片整齐的阴影，使整个人透着一股纯真和干净，像正在熟睡的幼儿，让人不忍惊扰。

　　既没有巨汉般张扬的肌肉，也没蓄着威武蓬乱的胡须，小麦色的胸膛裸露着，条条淤血的伤痕清晰可见，劲瘦的腰间围着人类男子常穿的短袍，系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绳结。

　　他的个子应该比自己高些，吊起的手臂被拉到礁石洞的顶部，石壁上粗糙的铁链满是锈斑，张牙舞爪的缠住那肌肉紧绷的肢体，他的手没有像囚犯一般放松低垂，而是握成拳，似乎渴望着渲泄力量。

　　“我还没死……失望吗？”说着不知所谓的话，闭目养神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纯黑色的瞳仁中正透出嘲讽的光，待到看清来人，这种嘲弄迅速被尴尬和惊讶取代，显得不知所措。

　　“……”

　　“你以为我是谁? 你的仇人？”他的变化让她觉得有趣。他是赛亚吗，那个公然反抗海神的人类？

　　“你是这里的……渔民？”赛亚微眯眼睛猜测着，“以后不要到这里，会没命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雅典娜走近了些，故意问。

　　眼前的少女并不像常年居住海边的渔民，白色长裙及地却不染一点尘垢，深色的长发没有一点装饰柔顺的披在身后，被洞口的海风轻抚着微扬，将她小巧的面孔衬得白皙秀美。洞口的光从身后散开，在少女身上形成一层淡淡的余辉，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愈加鲜明，带着一种绝俗的飘逸。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看着她不慌不忙的走近，赛亚忽然有一些窘迫，脱口而出。眼前的人无论是神还是人类，勇气都值得称赞，或者她的无知无畏值得称赞。

　　当他被囚在这里，附近的水泽山林便以最快的速度变得生灵绝迹。渔民们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片海滩，唯恐万能的海神将自己这个犯上作乱的罪人与他们联系。阿尔戈斯的王宫，他曾经的故国，大张旗鼓的宣称这片海域从来就不归其所辖。甚至附近山林水泽的仙女和神祇也避之恐不及。

　　“我是波塞冬憎恶的人，他也是我的仇人。”赛亚一边说，一边观察眼前少女的反应。心里甚至有些恶劣的等待着她像不记得多久以前那飞舞的精灵一样，陡然僵住，忽地跳起来转身就逃……

　　但是，没有。应该逃离的人还站在眼前，并不惊慌的回望自己。她的眼睛是一种下雨的天空才会有的灰蓝色，沉静而没有涟漪。

　　“我帮你打开铁链吧。”她说。这个决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许她不希望以后在这里见到有着纯净的睡脸的人成为尸体，或者因为那句“以后别来了，会没命的”的警告，或者是他如此直接的宣称波塞冬是仇人，甚至没有使用人类称呼神祇的敬语，而是直呼其名。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动容。赛亚，他不应该卑微的死在这里，即使波塞冬执意如此。

　　听了她的建议，赛亚一时怔住，她的胆量实在超出他能想象的预期。

　　“如果我从这里离开，波塞冬不会放过你，无论你是谁。而我也不打算放过他。”眼前的少女是仙女也好或是女神，他不愿意由着她这样糊里糊涂的行事，如果她不清楚自己这个决定的代价，那么就由他来提醒好了。

　　“你不愿意？”

　　“不！ 我愿意。但你要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很清楚，自己脱困后绝不会躲到波塞冬找不到的山坳里苟安度日，相反他会去找那个自以为是的海神，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会去。

　　而她，眼前要搭救自己的人，一定会受到牵连，就像阿尔戈斯城内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些居民一般。

　　“我知道后果，”波塞冬对她的憎恶，已经因刚刚的域神祭典埋下了根，那么再多一点也没什么，雅典娜这样对自己说，虽然包括火神赫斐斯托斯在内的其他神祇们都不会认同这所谓的“再多一点也没什么”。
　　…… …… …… …… …… …… …… …… …… …… …… ……

　　即使是海神波塞冬倾注过神力的铁链，也没给雅典娜造成什么困难。锁链打开了，囚禁了不知多久的赛亚恢复了自由。

　　礁石洞外，曾经染成红色的海水早已澄清，泛着清亮的蓝色，细沙均匀洁白，仿佛曾经的杀戮不曾存在。他抬起头默默的望着天空，表情肃穆，似乎正在迎接即将展开的未来，而这个未来无论对任何人或是神都将无比艰难。

　　“我会提高自己的力量，到足以战胜波塞冬。”赛亚转过头，看向静静望着自己的少女。无论这句话现在听起来有多么滑稽和自不量力，他还是想说给她听。

　　对于她的身份，赛亚没有问，大概他觉得，眼前少女的名字不被任何人知道最好，即使那个人是自己。他也没有说任何感激的话，他欠了她的，仅一句感谢实在看轻了她为他承担的风险。

　　她不是人类，刚刚打开锁链的金光说明眼前的少女应该是一位仙女或者女神。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处境。无论是人类，仙女甚至是神界的女神面对波塞冬都同样的处于劣势。人类和神女之间的差别在海界域神强大的力量面前足以忽略不计。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牵连，无论你是谁。

　　普米斯说过，他真正的力量并没有觉醒，虽然好友无法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但却十分肯定，他目前所展现的甚至不足所拥有的十分之一。

　　他厌弃过这莫名的力量。因为它的存在，他不断的被人惧怕和疏远，那种他人灵魂里透出的疏离在记忆中留下刺骨的寒冷。他也曾压抑过，隐瞒过，直到面对不堪忍受的欺辱。

　　面对波塞冬，这世人惧怕的力量却如此微不足道。那时，第一次他如此渴望强大，渴望去保护，却输得一败涂地。满目的鲜红，让他觉得自己是同谋的杀戮者。

　　姐姐的死他无能为力，那场暴虐的惩罚他阻止不了。碧蓝的海水在他眼中染成的红色再也无法褪去。

　　至少，他要保护她，这个一时兴起救了他的仙女或者女神。

　　她绝不能再因他而受到伤害！

　　赛亚最后望了一眼相识不足一个时刻的少女。她一直静静的，明亮的阳光中，他看清，她的长发是深紫色，柔亮光滑的即使阳光也只能飞快的在上边划过，留下神秘梦幻的色泽。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交叠着放在白色的长裙上，灰蓝色的眼眸清透沉静。

　　他微微对她点了一下头，将她此时临风而立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文章增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