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木下伊文

6、无解

　　停了好几天课的我终于又出现在校园里，听到系主任那催眠曲般的讲课，我的怀旧之心更是油然而生。同校三年多，我认识的人却屈指可数。
　　但认识我的人似乎不少，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应该住校却在外面租房子跟女友同居每天不来上课却年年拿奖学金的怪物。我不是怪物，我有去上课。
　　在大家开始忙着找单位实习的时候，我开始考虑我考研的可行性。我实在不能接受永远这样去做自己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事。
　　我不算聪明，基本上还算比较努力，一直能得到比我所付出的不成比例的成绩是因为人品好，所以运气好。但是真要考研，不是我这种混着日子过来的人能随便做到的。
　　或者去留学？或许会比考研方便点。如果能去美国的话...我能见到雨。
　　这件事放以前我会自己解决掉，稍微早先时候我会和雨商量，而现在，我能想到帮我的人居然只有流羽。虽然他很可能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意外的是，我父亲，宇文征，在中午来系里找我了。
　　看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这是第一次，他会到学校来找我。
　　“那个，九夜...”他看见我的时候很轻的叫了我。“中午有空吗？”
　　我点点头。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话他也不会来了。
　　“我们谈谈好吗？”看上去很慈祥的表情，像个父亲。他是我父亲，一个我仍然难以接受的事实。我无语。
　　无所谓好不好，面对面坐下来谈谈是迟早的事。
　　流羽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和他坐在避风塘里...聊天。
　　聊天的内容，是我。在今天天气很好，隔壁家的猫又养了四小猫，宝马又出一新车等等无聊话题结束后的沉寂中，我很随口的提出了我想考研，而他也很干脆的一口答应了，还说他会帮我，绝对没有问题。
　　这怎么帮？帮我考？我很怀疑的看着他，他很无奈的苦笑了下，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他。我分不出真伪。
　　末了的时候，他提出送我回系里，我拒绝了。
　　他看着我离开，很轻的说了声对不起。我不明白的转身看了他，然后又是一声对不起。我停下脚步面对着他，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摇了摇头之后，他转过身想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张着嘴，半天挤出句“九夜，对不起”之后便匆匆走了。没再回头看我。
　　流羽看到我的时候，同时看到他开车离去。

　　“他找你干嘛？”流羽奔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
　　“没干嘛，他又不会吃了我。”我不悦的看看他，这段时间天天来烦我，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们又不在一所大学，他怎么那么空，横跨半个城市。
　　我想我有时候是讨厌流羽的，应该是讨厌的，但我找不到自己讨厌他的原因理由。仅以兄弟而言，流羽算是个好哥哥，是个好哥哥。
　　流羽只比我大了两个月，感觉上却比我老很多，好听点说是成熟，而我只是个小孩子。
　　“我告诉他我打算考研。”我想听听这个爱操心爱烦人的家伙的想法。
　　“哦？”他挑起左眉，“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应该算是想好了吧。“嗯。”
　　流羽没说什么而是扯开了话题。我说不过他只能放弃继续追问的念头。
　　我吃过午饭却被逼又吃了顿，因为我害流羽一直饿着，饿个半死。而我的结果是撑个半死。等他吃饱喝足的时候，我又没有机会去听下午的课了。我开始怀念大一时窝在被窝里和雨一起选课的日子。雨会说你要乖乖读书，好好听课，不许偷懒。
　　两点多的时候我让流羽送我去图书馆，结果他就趴在我边上打鼾，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回家的时候，闷了很久的流羽说他原本以为我毕业了会准备去美国留学，他就不想读医了想跟我一起去，没想到我居然会选择留在这里考研。
　　他问我，小雨怎么样了。
　　我坐在后排想我的心事，他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听到最后的小雨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雨，什么消息都没有。
　　我又犯了当初填高考志愿时同样的错，这么好个机会，我应该问，我去留学怎么样，而不是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到家的时候他不在，那女人说他开会要晚些回来，我就一直坐在他的书房里等着。
　　流羽把我的饭端进来的。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也就随我待在那发呆。
　　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那女人睡了，流羽也睡了。
　　“我不想考研了，我想去留学。”我看见他的第一句话。
　　他楞了楞，“你改主意了？”我想点头。
　　“是想去美国吧。”他笑了。换我楞了楞。
　　“我说不可以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放弃？”他的语气很绝对，不容我更改。
　　我明白错过了那次机会我只有慢慢等待了。我开门的那刻，他在身后说，九夜，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对不起。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流羽很明目张胆的睡在我床上，我开灯的时候他醒了。什么都不说的看着我，从他平静地看着我的眼睛里，我明白了我的举动有多幼稚。流羽早就知道我不会成功，但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在一边看着，看我的笑话。
　　“流羽你滚开。”我的心情突然极差。看着流羽的眼神想要杀掉他。从没有像这样讨厌过一个人，讨厌过流羽。
　　“九夜，你到底想做什么？”流羽想了很久，这么问我。他一直都想问的。
　　我被问住了，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没想过。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只是听着别人的意思而行动着。我没有仔细的想过关于自己的事，从来不去深想，不去计较任何事，顺其自然是最不会让自己难过的方式。
　　我有多想雨？至少没有想到非去看她不可。
　　我懊丧的躺倒在床上，而流羽居然还来跟我抢被子，他说他捂热了不想换地方。之后就赖在我床上睡了一晚上。那家伙的睡相极差，我几次险些被他踹到地上。

　　我梦见了雨，她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她，我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看着她渐渐黯然渐渐远去我却动弹不得。为什么那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