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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七)狭方怨—索犯 ...

  •   过午,起了一阵子风,远处飘来大片乌云沉沉压住苍穹的亮色,几片飞舞的树叶自半空落下,掉在两扇黑漆的大门前。这是太师府的偏门,平日里出入的皆是些府里的负责浆洗活计的丫鬟婆子,或者打杂的佣人,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下人都从不屑打这进出。

      此时,大门被人推开一边,发出“咿──咿──”的声音,门角磨着地上划出长长的擦痕。一个驼子探出头,伸手朝对面的墙头招招手,于是,一只身上染着梅花斑的猫儿自墙头跳下来,轻捷地落在驼子面前三步处。驼子弯腰将猫儿抱在手里,“喵呜──”那只梅花斑点的猫软软地叫了一声。驼子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头,转身进门把它放在一只猫盆边上任它去吃食。只听“索呼’一声,刹那间猫盆旁边多了好些只老鼠,和猫儿一起吃着猫食。

      看到这样奇怪景象的人除了驼子,还有个小个子的仆役,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撇撇嘴,小个子道:“老何,幸好此时没人,否则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被称为老何的驼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口中喃喃道:“要变天了。”

      “变天?”小个子闻言抬头望天上瞅,“哦,大概待会就要下雨了。”他舔舔嘴唇,忍不住又道:“老何,我适才说的你听到没,你抓猫儿玩也算了,别总把老鼠放进来成不成?”这驼子每日都要趁着没人刨开墙角的狗洞,让野鼠进来偷食,小个子并不怕老鼠,但他实在搞不懂驼子在想些甚么。

      “要变天了。”驼子似乎压根没听见小个子的话,一开口还是那几个字。小个子无奈的叹口气,猫和老鼠在同一个盆子里吃食,这种事打听遍整个京城,估摸也只有太师府里才有。太师要晓得不气死才怪呢!

      是得要变天了。

      那庞太师究竟有没有被猫和老鼠一起吃食的事气到,暂时尚无可知。不过这会儿庞太师倒确是不怎么愉悦,下人刚端茶进去,那茶盏还未送到太师手里,就被他手一挥,囫囵摔在地上,溅的满地茶沫。

      将闲杂人等驱出门,庞太师双眼圆睁,颤抖着手指指向耷拉着脑袋的幕职卢彬道:“卢彬,你晓得不晓得这种事儿是死罪?”

      卢彬脸上早已不见平日的张扬,他苦哈哈地弯腰道:“太师,属下当然晓得。可属下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敢如此大胆。”

      庞太师恨恨道:“老夫真怀疑他是不是找了天皇老子做他后台,否则这种连老夫想都不敢想的事,偏偏他怎么敢做?”

      卢彬被庞太师吼的一缩脑袋,怯道:“太师,如今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庞太师怒道:“等死!犯了这种事儿,砍他十趟八趟脑袋也不嫌少。”他一甩衣袖,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本朝明令禁止贩卖私盐,他不但贩卖,竟还与西夏匪类勾结交易,说他不知死活都是对他褒奖了。”

      卢彬扁嘴道:“此事……太师真的没有法子么?”

      庞太师厉声道:“老夫能有甚么法子,老夫再强也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况且官家向来痛恨此等勾当,屡次提出要厉惩不贷。此事老夫不会管,你也别管了。”

      卢彬一听,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想到家里那只母老虎,他便万分头疼。

      “属下也不想管,可是不管不成啊!”

      庞太师明白他的意思,瞪眼道:“卢彬,你那老婆实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俗话说‘娶妻娶贤’,你瞧你娶的是甚么女人?!是以,她弟弟才会去找死。”

      庞太师本不想讨论手下的家务事,但那婆娘他见识过的,一想起来就特嫌弃。他背手又踱了几步,忽然道:“对了,你老实交代自个儿到底有没有收受好处?”

      卢彬面露羞愧,磨叽了一下,才道:“是家里那婆娘……太师怎会知晓……”他越说声音越低。

      庞太师虎着脸道:“老夫就猜到会是如此。若非此事与你自身也有干系,怎会巴巴在老夫耳边纠缠不清。”

      卢彬道:“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他嘴里嘀咕了几句,见庞太师并不搭理,很是焦急,眼珠暗自溜溜直打转,拼命想对策。

      “太师,此事说白了,属下其实是担心妻舅之事还有……属下之事若是落到那包大人手里……”

      庞太师怔愣一下,“包黑子掌管京畿要务,其人在边塞所犯之案与他何干?”转了一圈,庞太师坐回书案之前,搓着手道:“老夫虽与那包拯不合,但此人脾性老夫也甚是了解,也相信他绝不会轻易将手伸得那么长。”

      卢彬继续下药,道:“属下本也不是担心让包大人知晓,但犯事之人毕竟是属下妻舅,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倘若有天事捅出去,属下自然也要跟着倒霉,属下倒霉不要紧,怕就怕连累了太师。”

      人性素来逃不过自私,饶是卢彬跟了庞太师好多年,临了为了自身的私欲也少不得要拉庞太师做个垫背。

      庞太师蹙眉道:“卢彬,你这话怎么说?”

      但见卢彬恭敬道:“属下是太师府的人,属下的名声多多少少也关乎太师府的名声,属下实在不想栽了跟头后,再让太师背上个律下不严,毁了太师之清誉。”

      庞太师听罢,仔细想了想,觉得卢彬的话不无道理,且说他也跟着自己多年,到时真要推出去,也挺舍不得的。

      卢彬偷偷打量庞太师的脸色,料他毕竟不是心狠之人,续道:“那贩卖私盐,被害之人牵扯不在少数,难保不会有人去告状。事情若不会落到包大人手里,自然是好,若或不幸,就给包大人撞上了,他必定不会手软。然后万一要为了甚么顶撞了太师,属下有甚么脸再面对太师。”

      要说庞太师此人在大是大非上脑袋很清楚,对赵祯忠心耿耿,也远远算不得是个奸诈歹人,然而就是是有一点,私心膨胀极甚,一遇到和包大人有关的事就开始忙不迭跳大神。他老掰持包大人护犊子,也去不想想自个儿才是最会偏袒的主,有时候耳根子软爱听奉承话。那卢彬自是抓住了庞太师这些心思,扮出一副忠心为主却遇人不淑的可怜模样。

      庞太师琢磨了半晌,品品卢彬那话的滋味,陡然又想起了和包大人那起子怨仇来。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给包大人机会让他爬到自个儿头上耀武扬威。

      “卢彬,从今往后,你万万给老夫把嘴闭严实了!”

      卢彬闻言,便赶忙给庞太师连连磕头,道:“谢太师救命之恩,谢太师救命之恩。”卢彬心里清楚,他妻舅那事太师不会管,但他的事太师是保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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