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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路转(一) ...

  •   五月中旬,山谷中遍地的鸢尾花依旧繁茂,偶亦见数朵红艳若火的异种花色。
      幽蓝衣袍男子一步步的在花海中静静漫步,微微下腰,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处素白的鸢尾,留恋般的徘徊着。那种带着几分阴柔的面孔在淡淡的华光下,闪烁着点点柔光。
      远远看去,这么道艳丽的身影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气息,宛若天地之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般。
      “禀报令主,”远处有人大声叫道,“阿木统领求见!”
      幽蓝的身影微微迟疑了下,鸢尾令主冷淡的回了去:“让他等着。”
      “是。”来人迅速离去。
      幽蓝衣袍男子立起身,花海中的他眼中闪过一阵茫然,然随即又是阴沉一片,抬头看了看山谷上空,正见的一只鹞鹰遨游过山谷的上方盘旋了少许,便消失于山谷的尽头处。
      男子唇角阴阴笑起,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山谷尽头的山腰处。
      世人只道五色鸢尾是正正好为五色花,却不知原却是有七色,当红与白出现时,便也是死亡将近时。
      阿木统领是一个十四渐长的中年男子,满脸的大胡子几乎霸占了整张脸,只有那双因为熏染而带着几许混作色彩的浅绿色眼珠子显示着这是一张人脸。
      他一见鸢尾令主出现,便急急走了上去,向着鸢尾令主大跪下去,一连串的胡语出口,开口就喊救命。
      鸢尾令主有些烦厌的看了眼阿木统领,挑了位置撩衣坐下,随口阴沉沉的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阿木统领见鸢尾令主这么说话了,忙不的说道:“王上已对我动疑心了!”
      鸢尾令主冷冷得看着阿木统领,无语,然而阴冷的眸光却已足可令阿木胆颤。
      阿木连忙接着说:“自从祁绥使者到来,王上对我等就已多家提防了起来,也不知那祁绥使者给王上使了什么幌子。”
      “祁绥使者是谁?”鸢尾令主问。
      “罗……罗……罗文杰。”阿木统领用他们的语言说着罗文杰的名字,听起来倍显生硬。
      鸢尾令主微微沉下眼。
      阿木统领见鸢尾令主不说话,以为是大事不妙,所以连忙问:“那使者很厉害吗?要不要派……”他做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
      鸢尾令主冷哼:“你若真这么做了,那你离死也不远了。”
      阿木统领一惊,不解的看这鸢尾令主。
      “罗文杰可是祁绥黄帝老儿看上的东床快婿,你动他,祁绥也不过是少了个女婿而已。但他们却可以趁机将所有的矛头重指西戎,到时候麻烦的可是你我。”
      阿木脸色一变,久久才道:“那,那我该怎么做?”
      鸢尾令主迟疑了下,问阿木:“近来军中可有何动向?”
      阿木摇头:“王上似乎有意与祁绥达成协议 。”
      “要妥协了?”鸢尾令主讥讽一笑,“怕是由不得他了。”
      起手执笔沾墨,写下几竖异族文字,随手扔给阿木统领。
      但见的阿木统领接过纸质,顿时脸色一片苍白:“令主!”
      “有问题吗?”
      阿木见那双阴沉的双眸,挣扎了许久后,终于如斗败的公鸡,低垂下头,无奈的说了句:“没有。”
      看着阿木一步步走出门口,鸢尾令主终于冷冷的说了一句:“天下女人多的是,何愁前路无花可摘?”
      阿木身体僵了一僵,没在说什么,加快步伐彻底消失在鸢尾令主视野里。
      “令主!”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鸢尾令主面前,单膝跪地,全身上下,唯独一双犀利的眼睛未被黑色包裹。
      “跟着他,必要时亲自动手!”鸢尾令主冷冷下令。
      “是。”黑影抱拳。一个手起手落,“哧”的一声,黑影又如初现般莫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浅浅烟雾云绕。
      黑影一走,厅堂内又只留下一片带着毁灭般的压抑厚重色彩,寂寞无声。
      山谷外的上空又有鹞鹰裂空而过,带出一声尖锐的嗷叫声,传遍了整个山空。
      ……
      当月色西沉时,几具沉甸甸的尸首被人从山洞中抬了出来。摇晃忽闪的灯火在茂密的丛林中指引着抬尸人四方游弋。灯火所到之处,便听得到四周虫蛇鸟兽尽散的声音,远远望去,却如百鬼夜行,左右生物瞬时躲闪。只听的几声重物落低声,几具尸首全给丢弃在荒林中的一个山洼中。没人注意到其中一具本是僵硬冰冷的尸首在抛扔到山洼中时手中微微触动了下,更没有人注意到当所有的脚步声皆已远去后,那具尸首竟然悄悄探出了个头,死灰色的脸上慢慢渡上了一层生气,染上了点点胭脂般的诡异血色,唇角处,扭曲的挂起一个笑意。
      能顺利逃脱出那个守卫如铁桶的禁秘之地,梅谡昀显然是激动的,甚至是想要放声大笑,劫后余生的发声大笑。但是他也清楚,他还不曾真正逃离那个地方的掌控范围,所以他只能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激动,收敛起自己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借着林中的月色,梅谡昀先是小心翼翼地扫视了周围一眼,确定确定没人后这方缓缓翻了个身爬了起来。因为感觉手中像是摸到了一根硬硬的类似木根似的长条物,所以一把抓了起来,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一根人的腿骨。梅谡昀快速将手中的腿骨扔掉,浑身抖了三抖,心里直叫晦气。再细细一看四周,除了一起扔想来的那三具尸首外,竟然周围有十来具尸骨,其中还有具穿着银光闪闪类衣料的尸骸,还没全变成白骨,但是已腐烂的够彻底的了,都有虫蚁在那上面安家了,很是恶心,扯开衣襟,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恐怖的溃烂伤口,再看了看那具恶心的尸骸,少年看的不禁有些想吐,便身恶寒。原来还以为闻到恶臭是自己身上腐肉散发,敢情这真正的臭味的来源是这。看来这里就是那人说的抛尸地了。
      想到此,少年立马双手合十,对着周围的尸骸转着圈儿拜了拜,然后飞速的翻越出山洼,向着另一方飞速掠步而去。
      “受条件限制,我这只能简单为你做些治疗。自今日起,我将以金针锁穴的方式为你疏通筋脉,再着已我自配的‘凝露丸’助你调节气血,三日之后,你便可行动自如。但为求假死逼真,所以我会替你更换外敷药粉,让你的伤口恶化,出现大面积化脓溃烂现象。待你假死之日,便也是你逃生之时。”
      “你就不怕结果不是你所的说的抛尸而是焚尸呢,若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假死变真死了。”
      “这你自可不必担忧,这里任何个风吹草动,只怕是都要引得他们紧张万分。焚尸产生的大量浓烟,与他们而言不利。”
      “你怎么知道?”
      “无论是百姓人家的草庐亦或是富贵豪族府邸,哪不见鼠物探首,更何况乎是如此般阴暗山洞。然而这些时日下来,这里却不曾见过任何鼠蛇出没。你难道不觉奇怪?再者,你们山腰一路滚落被关押至此,为何却再也不见得那些追捕我之人。你我被关押也有九日有余,然而除了进出送食之人外,可曾见过其他人?你不觉怪异么?”
      “你是说这里会是个禁秘之地?确定?”
      “若你心里有怀疑,接下来几天你多家留心打探便是。但是一旦你确定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得按我这方计策行事。”
      ……
      自四月开始,徐州似乎离安定越来越远了,那些原本不远背井离乡的徐州百姓,亦开始了漫漫迁徙之途。万德县的疫情渐渐控制住,但西戎王妃与德馨公主的前后相继的失踪,让整个徐州已进入了危机暴动的边沿。
      五月二十三晚,梁田县有村人报官,竟莱山河口处发现一具遭人凌辱至死的女尸。五月二十五,梁田县令快马加鞭将此案上呈徐州知府章简怀。原本方自万德回来不过三四天的章知府在接到公文后,顿然满身大汗,立即将此此上呈逍遥侯殷念远。
      五月三十,西戎扣押绥朝使者罗文杰,陈兵百万聚结于西域与祁绥边境线上,战火再次一触及发。
      与之时,徐州四处开始流传开德馨公主下落的消息。深藏西南丛林中的秘密禁地也随着曝光出来。
      徐州风云再起。
      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树梢之上尽是知了痴心裂肺的嘶叫声,令人满心烦躁。
      一名衙役急忙忙地穿过廊宇,向衙门内院小跑而来。
      “神医,外面有人要见您。”衙役恭敬的站着,目不斜视,向着樟树下正躺逍遥椅上纳凉的白须老者道。
      华老正悠悠然地睁开了一只眼,瞥了眼衙役高瘦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手中的老蒲扇,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道:“什么人?可有拜帖?”
      “拜帖?”衙役愣了下,而后摇头,“没有拜帖。但是他说他家公子身重冰火两重天之毒,天下……”
      “什么毒?”华老瞬间躺座而起,紧紧盯着报信衙役,悠然瞬间不在。
      衙役被华老这么一顶,浑身一个颤抖,哆哆嗦嗦的回复:“冰……冰……冰火两重天。”见华老动也不动的盯着他,衙役当下更是一个惶恐,如同那十五个七上八下的吊水桶,急急辩解道:“那个人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假的。”这哪是辩解来着,衙役都弄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怎么辩解,无的放矢的辩解算是辩解吗?到头来只是徒劳。
      “他人在哪里?”华老急问。
      “在……在……就在衙门口。”衙役说。
      衙役的话刚停,华老就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惊的衙役目瞪口呆地看着内院那道圆形门口,久不能回神。
      见到来人,华老也只是简单问了两个问题,便一边急速派人候府去通知殷念远,一边则催着来人快些去见其少爷。
      华老这边是急切而慌乱地,而逍遥候府却又是另外一番别样的精致。
      柳絮翻飞下,鼎炉焚香,瑶琴横躺,一缕白衣同金色的天光相合,如梦似幻。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先勾后挑,铮铮奏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琴音,应这蝉鸣,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传信的府卫一路匆匆而来,见到的便是这边悠然自得的情景。夏日的暑气,也因着这飘飘渺渺的琴音而消淡了不少。
      尚云天、卢劲二人一左一右抱剑立于殷念远身后,面无表情,只如守护神一般的守护的不远处那么素白身影的安全。
      府卫一时有些呆愣,不忍破坏这般的祥和。
      琴音渺渺,府卫只觉的那琴音听的让人揪心,胸口似乎有什么紧紧压住了,喘不过气来。他张着口,似乎是想出声,结果却是鼻头一酸,眼眶里先流向两行莫名其妙的泪水,什么声也发不出来。
      府卫觉得,这琴声虽然不悲,但听的却是让人再压抑难受不过了,若是再听下去,保不得是要因为胸口难以抑制的难受而放声大哭起来。
      好在琴声没过多久便悠悠然地停止,没再继续弹下去,府卫得到了短暂喘息的空间,只是泪水还是不可抑制的流着。
      恍惚间,府卫似乎听到有人再问他什么,可却是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只是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蓝色长袍的向云天。
      “究竟有何事要禀?”向云天再次出声问道,声音不见得大,却足够惊醒晃神中的府卫。
      府卫依旧有些痴呆装,向云天的影像在他视野中慢慢便的清晰了起来。府卫猛然一个激灵,赶忙上前一步,恭敬的想着前方素白的身影恭敬的抱拳屈身道:“禀侯爷,华神医传信,已有德馨公主下落的准确消息了。”
      “铮”的一声,那道端坐的素白身影猛然一僵,琴弦勾断。
      “华神医现在哪?”向云天继续问。
      “府衙。”府卫回复。
      “通知华神医,本侯随后便到。”殷念远端坐的身影站立了起来,广袖一摆,端得的贵气万丈,说不出的风华潋滟。
      “是。”府卫领命,转身,快速离开。
      胸口处依旧有些沉闷,这让府卫深感疑惑,待到院口处,府卫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按压着心口,深深呼吸了下。那琴声真怪!
      府卫这厢一走,殷念远即时向着西厢方处急步而去。广袖浮动,带起一阵急风拂过,翻动了琴台一侧镇压的宣纸,带落了宣纸一侧搁砚石上的秃笔。待到纸页平复,赫然却见得纸面狂草凌乱,上面书道: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水云。手捻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楼下分流水声中,有当日凭高泪。①
      卢劲轻瞥了眼纸上文字,默而无语的同向云天对视,相继一前一后追随着殷念远的脚步而去。

      注:①晏几道《留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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