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病弱之人 ...

  •   掌柜子并没有马上离开那家客栈,或许他也并不打算离开那家客栈,毕竟这么多年的情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掌柜姓顾,是原江南第一派也就是殷念远十多年前挥军扫为平荡的飞鹰派的总管,江湖人称金算盘顾总管。其实当年那场震惊武林的血杀,若单凭朝廷的一己之力,根本是不可能一举扳道飞鹰派的。殷念远利用明剑山庄庄主梅少隼妄图独霸武林的野心,与那颇具实力的明剑山庄联合,前后围攻,堵住了飞鹰派个个入出口,血染了整个庄城。当然,明剑山庄也并未就此得到好处,血洗飞鹰派后,他们反倒又给朝廷渗透进入的势力给牵制了下来,无法进一步壮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梅少隼后来要千方百计与控制着南海无边无际海域的玄月城联姻的原因。所以说,若无万分的准备与胆量,千万不要与他殷念远合作,因为你除了利用,得到的还是只能是利用。明剑山庄如此,望月教是如此,反与其合作过的基本上都是如此。
      顾掌柜因为当年多次帮助过为人所欺凌的殷念远姐弟,故而在那场血杀中他逃过了一劫。但又因为当年殷念远的母亲殷素素之死与顾掌柜有着莫大的关联。(赛金花因为握有顾掌柜私吞飞鹰派巨银的把柄,进而威逼顾掌柜在顾炳南面前上演了一出与酒醉后的殷素素通奸的绝妙好戏。使得顾炳南一怒之下,根本不听发妻苦苦哀求的解释,扔下利剑转身就走。一代红缨女侠殷素素就这么含着三分冤气、三分欺辱、两分怨意、两分愤怒,在万般不甘之下,被迫吻刭而死)
      所以,殷念远又怎会这般轻易的放过他。废弃了他数十年浑厚的功力不说,连带的还要他苦守着狼猴山这块荒凉地,没有殷念远的允许,绝不准轻易离开,除非是他死。十多年来,这儿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经过。因为这里不仅是猴子经常出没之地,更是野狼寻食的重要地段。每到夜里,声声狼嚎便络绎不绝的响起,随着呼啸的风声,让人听的毛骨悚然。(殷念远那日因为听得极远处细微的狼嚎声响,故而立马牵引自己的内力,袭上烟萝的头皮,另一手则又在烟萝靠向他时点上她的睡穴,让烟萝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如此,烟萝即不会做出任何的反抗,又能好好的一睡到天明,无梦相扰。哎,想他殷念远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好在顾掌柜也算是有心人,发现这里时常会有些抄路者从这山中经过,于是就选择了在路人常走的路径旁开了家供认歇脚的茶水摊。慢慢的,茶水摊变成了一家小客栈,向黄昏路人提供小住之处,免得他们夜间行走而被野狼伏击。就这样,夫妻二人辛辛苦苦营业十多年,也终于将这片荒芜之地,变得有些人气了起来。总之就是,生意虽不是红红火火,却也能维持温饱。饿不着自己,也冷不着店中那仅有的两个伙计,否则掌柜也穿不起什么丝袍了,虽然那是次品中的次品。
      所以即便是他们老夫妻二人想走,也还得顾及一下他人。若他们一走了之的话,那店中这两个伙计日后该怎么办?以后那些过往这里抄近路的旅行者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思来想去,最后他们还是决定不走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得顾及掌柜夫人本身。
      掌柜夫人是个身子硕壮,容貌平庸的甚至有些丑态的女人。脸上的青色胎记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几乎霸占了半张脸,成了名副其实的阴阳脸。所以掌柜夫人大半的时间都是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怕一不小心吓跑了客栈中本就很少的客人。
      掌柜夫人不同于顾掌柜,她只是个乡野村妇,除了一身蛮力,当真是别无所长了。如顾掌柜那般曾经叱咤江湖,阅览美女无数的金算盘,竟然也会迎娶这么个粗鄙不堪的女人当真是不可思议。
      但人生就是这样,往往在最不可能时出现可能。当年掌柜夫人凭着一己之力,在这毫无人烟的狼猴山中将浑身是血的顾掌柜从狼群中救了出来。出于对掌柜夫人善心的感激,顾掌柜重金迎娶了这个一直被村人讥讽而极度自卑的丑女。而他们两人的主婚人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着顾掌柜被野狼包围袭击的殷念远。直到现在,顾掌柜都不能确定那时若掌柜夫人没有出现,他殷念远是否会及时出手相救。
      **** 8888 *****
      生活依旧不紧不慌的向前移动,一如客栈旁那株高耸于天的苍松一般,以它特有而不大变化的步伐演绎着春夏与秋冬。殷念远他们走时,还是热气漫漫,似夏而非夏的初秋之景,再看如今,早已是雪花漫舞,似冬而非冬的初春之景了。
      整个山岚,一片银装素裹,宁静至极。一抹斜晖撒落,在满山的银亮素洁的雪铺上了金黄的丝帛,亮晃晃的。
      因为气候阴寒,也没有什么人会从这里经过。一个冬季,这家无名无姓的小客栈基本上停于歇业的状态。也因此,客栈里那仅有的两个伙计也早已回家陪着家人去了。整个客栈瞬间显得空空荡荡的,只剩顾掌柜和他妻子枯守在这儿,度过漫漫寒冬。
      掌柜夫人看来眼凝神沉思中的掌柜,满是不解的摇头。自从那个俊雅的书生公子出现后,自家先生只要无事,基本就如现在这般沉思不动了,活像块木头疙瘩。她不知道自家先生与那书生公子是何关系,但她知道那书生公子对先生影响极大。若那个公子要先生去死,先生一定会二话不说的去做。她看着顾掌柜,挪了挪身。
      “先生,”她一直是这么唤着顾掌柜,因为顾掌柜识字,“我们是不是该关起门了?看样子今日也不会有人来的。”她说着,声音尽力的细小化,但还是大的将沉思中的顾掌柜吓了一大跳。
      顾掌柜抬眼看向掌柜夫人,斜身瞅了瞅门外素洁的一片,点头算是答应了。
      只是掌柜夫人刚想合上门,就耳尖的听得远处传来一阵低低落落的咳嗽声,闷闷的,沉沉的,让掌柜夫人听的都不由的眉头打结了起来。
      空旷而宁静的雪地里,这沉闷的咳嗽声音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真是,大雪天的,一个病人不在家里呆着,还出来做什么?”掌柜夫人嘟哝了句,转过身,却见顾掌柜拧着眉站在自己身旁。
      “你去厨房吧,等下会来客人了。”顾掌柜淡淡的说着。那阵阵传来的咳嗽声让他的眉心越锁越深,面带重重的忧虑。
      掌柜夫人点了点头,大步向后院的厨房走去。每次只要有客人来,掌柜夫人都会自动跑到厨房去,但这一次却是顾掌柜先开口了。掌柜夫人忍不住回头的看了眼顾掌柜,右眼皮没由来的狂跳着。
      咳嗽声越来越近,近的仿佛它就是你身边发出般。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见一顶棕色华轿向客栈处飞奔而来。抬轿四人皆是一身灰色劲衣,足尖点地,只在雪地上留下微微的痕迹,不甚清晰。至于那个行在前方的护轿之人,一身青灰衣袍,紧握着银剑,镂空的银制印花面具将他的脸盘遮去的大半,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样貌。
      顾掌柜暗讶于那般急速的步伐,像风影一般,眨眼不见;也怪异于那轿中发出的沉闷的咳嗽声,似乎要把他自己的肺咳出来才甘心一般。
      “店家,住店。”护轿人停伫于门槛处朝着顾掌柜道,话语干净利落,却也是清冷无比。
      顾掌柜本想移身,却无意对上护轿之人清冷的双眸,一阵呆愣。这双眼眸,竟是如此的熟悉,好似以前见过一般。
      闷闷沉沉的咳嗽声出低低落落的从幕帘传出,将震惊中的顾掌柜给惊醒了。顾掌柜不禁探眼望向轿中之人。然而他的眼神刚一扫过,就被那护轿之人给挡住了。
      顾掌柜一愣,连忙含笑迎了开来,道:“几位客观快快请进。几位客观是打算小住一宿吧?是要几间房?要整备何吃食?”他连忙熟稔的问道。
      护轿人清冷冷的打量了下顾掌柜,道:“给我们整备间上房,两间下房。至于酒食,尽量以最好的上来。迅速烤好炭火,端于上房……”……
      顾掌柜只是一一应着,而后转身迅速的安排去做。只是虽安排的是上房,却非是天字号房,而是地字号房。护轿人颇有微词,可是顾掌柜却不引以为意。而那个看似是头儿的病痨子却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顾掌柜,不时的躬身咳起。
      病痨子,真的只是个病痨子。一身暗黄色狐裘紧裹,虽说是面目俊秀,确是瘦骨嶙峋,连走出轿子的力气都没有,全靠自己的下属搀扶着才走了出来。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的身子,他看样子似乎也不过就是二十五六吧。
      “顾晖,”声音沙哑,伴着阵阵咳嗽,“想必店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就算了吧,不用为难他了。”
      那名唤顾晖的护轿之人看向自己的主子,恭敬的微微垂首道:“是。”冷眼盯视了下顾掌柜,退至一旁。
      狐裘青年那么一语,使的顾掌柜不由的在他身上多打量了几下。旋即默无声息的领着他们上楼上走去。
      “掌柜子可曾是江湖人?”病弱青年出生问道,引近全力压着咳意。
      顾掌柜微愣,却继续缓步向上爬着:“公子说笑了,老夫只是介山野村夫,辛识得几字罢了。”
      “呵呵……”那人又连咳了数声道,“听说这里常有虎狼出没,若果真是一介村夫,又怎敢在此开这客栈?”
      顾掌柜轻轻一笑,转过身看了眼神后之人道:“这世道,数年征战,老百姓要想过活不大容易。老夫见这里常有旅人经过,故与拙荆冒险在此营生了。”
      病弱青年只是轻轻颔首,拼命的咳嗽,并没有再问了。但顾掌柜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背后那双打量着自己的眼神,犀利的似乎要在自己后背刺开一个洞口般。
      只是病弱青年没问,却不代表他的手下会放过。
      “掌柜见到我们都是毫不惊讶,想必也是见过诸多市面之人喽?”是顾晖,声音冰凉透彻,一如此时他手中紧握的寒剑,明晃晃凉透透 。
      “算是吧。”顾掌柜淡定的点头。
      说不上为何,掌柜对这个顾晖竟有种说不上的激动。那双眼睛,是如此熟悉,熟悉的自己做梦时都可以描绘上来了。顾晖?他也姓顾。这半年下来,自己竟然迎来了两个姓顾的,前一位是虽是姓顾,却对这姓根本是不屑于顾,还光明正大的将它给替换掉了。后面这一个……顾掌柜忽然愣住,在帮他们打开地字号门时转身紧紧的对向那个戴着半面阴制面具的年轻人。
      “有事?”顾晖对这般炙热的目光显然不大欢喜,冷冷的问道。
      然而顾掌柜却连忙摇着头,看了看另外一双犀利通透的眼眸,急急转身往楼下走去。就便是先前平稳的步伐也微微显的凌乱了起来。是他,是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他。十多年前送他出逃时,他还不过十二三岁的稚气少年,如今竟也有这么大了。那双眼睛,简直与先主无二了。
      瞧那凌乱的步伐,病弱青年转而看向自己凝眉深思的属下,沉沉咳嗽道:“说不定是你的故人呢,顾晖。可有印象来者?”他让自己的下属扶着自己走向屏风后的床榻上,缓缓躺了下来。目光清冷淡笑的看向紧随自己身边的顾晖。
      顾晖,一个他用了四年时间亲自全力栽培出来的影子杀手。不曾问他的过去,也没想过要知他的真实身份。单单只冲着那日他眼底爆发出来的激愤浓烈的恨意,所以他用了他。
      从西域昆山到中土京都,若非是顾及自己身上深深缠绕的病,或许他会飞奔的更快吧。只是进城一打听,他所仇视的人却早于半年前就离开了,离开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殷念远,那般厉害神秘,竟然连紧握手中的至高权势都可丢去之人,难怪他顾晖会咬牙在冰寒的冰洞里一呆就是一整年,只求早日出师好一剑夺取那人的性命。不过他终究是晚了许多。虽然不甘,可他毕竟只是自己的一个影子杀手,他又不得不停下自己寻仇的脚步,在那个医者汇集之地寻找能医治自己病状之人。可惜,忙碌了半个月,终是无所获。其实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还从那数十个抓来的御医口中得知还有一人可医治好自己病根之人。只是那人,也早已经消失在了京都。至于是何时消失的,却无人知晓,因为那人只是个游医,居无定所。人们并不知游医的真正身份,只道他是个如云似月,若水如镜的少年。如云似月,若水如镜是吗?那个人,其实该是个女儿身吧。
      病弱青年捂着胸口,咳嗽的更加厉害了起来。
      “去问问那掌柜吧,或许他见过的。”他沙哑着声音道。
      顾晖点了点头,抱着剑,躬身急速退开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