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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引蛇出洞(二) ...

  •   烟萝问得不痛不痒。
      好奇吗?或许。这张与殷念远有着几分相似的冷峻脸庞,多少钩起了些烟萝少有的几分好奇。然而这种好奇,却并非是针对眼前之人,而是针对那个不在眼前的殷念远。
      她并不清楚殷念远的过往,她对殷念远过往的了解,只是雾中看花,水中望月而已,她的所知所晓大部分皆来自旁人言语中几近神化的述说及其《万华策》里零星而模糊的记载。至于殷念远对烟萝所告知的描述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入仕之前,杀与被杀;入仕之后,计算与被计算。总之便是一路过来,他的生活极少平静过。
      不过说实在的,如殷念远那般无风也能起浪的性子,只怕那些腥风血雨也只是他自己所特意引起以来打发时间的吧。
      只是……烟萝盯视着满是虚弱却一脸平静的顾晖,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光与影的交错,让她俨然与天地山色相容,只是脸上扑落的色彩过浓,直射眼眸,已如一汪深沉的寒潭,深不可测。里边斗转万千的思绪,晦涩而深沉。
      山涧风声依旧急促,带动的树摇影晃。满山的香气越发浓烈起来,宛若山花盛放,只可惜并无蝶舞蜂飞之景。
      忽然之间,林间惊鸟飞起,扑嗤着,同山风而鸣。
      只见得左伦猛然一把抽出深入亭柱的朴刀,靠近烟萝,满心防备的看着四周,低声言语道:“公主,有人来了,似乎不下五十!”左伦拉长着双耳,随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微动,暗数起来。
      有人来了?同眼前这人一伙吗?烟萝淡眉微凝,对上顾晖苍白的脸色,转而看向一旁的梅心,若有所思,转而低声回道:“确定?”
      左伦未语,倒是梅心见左伦凝重的表情,心微微下沉。
      烟萝见此,看着顾晖时的笑意越发浓厚,唇微微上扬,轻唇微启:“你不说吗?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左伦,将他打昏,带走!”
      左伦一愣,诧异的看着如同没事人般的烟罗。带走他?
      “怎么,有异议?”烟萝斜眸看着左伦,淡淡问道。
      “没。”左伦恭敬回道,将心中的不解放下。这样一个人,当年能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中不仅活得游刃有余,还于其家族倒势后依旧安享荣华,可见其间能力与智慧自非是自己所能探知的。
      “那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将公主的气势带出,轻柔的口气丝毫不失半点威严。
      “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步走向顾晖,手刀重重落下,劈向顾晖脖项。再一把抓住昏沉过去的顾晖的衣襟,如破布一般往自己肩上扔去。还真沉!左轮暗忖。
      “真是晦气!”烟萝似不满般的嘟囔了句,摆着衣袖,高昂着头,迈步向凉亭外走去,向着寒山寺的方向。
      那个雍容的大气与优雅,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只不过她那姿态,却又有如唱戏文的戏子的表演,举手投足之间,过于讲究着。
      梅心不解看着烟罗,咬着牙,不吭一声的一跌一拐的随于烟萝身后。只是腹中“咕噜”声起,抗议的声音引来烟罗的回头注意。不过烟萝对此却无半点表示,迈步继续向前走着。
      山涧间,香气依旧,密密着,四处飘荡。飘过山溪,越过阡陌,细细屡屡,渐渐虚无了起来。隐约见,林中似有阵阵“刷刷”声响,循声而去,见到的却是一条又一条花花绿绿的蛇。红信吞吐,探寻着某种气味,匍匐而行,转眼间便全汇聚于凉亭之间,徘徊着……
      本就已步缓如观山景的三人,因为左伦肩上多出的一人,也因为梅心崴到的右脚,更因为烟萝有意无意放缓的脚步,已如蜗牛爬行了一般,就怕太阳落山了他们还没到寒山寺。
      梅心的脚踝越来越痛,已红肿的如同胳膊一般的粗了。或许是再也忍受不住□□钻心的痛苦,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微微一张口,本是想深吸一口气以缓疼痛,可怎料口一张,便是嘤嘤泣起。起初如蝇嗡,不大响,后来却是声音渐长,似满腹的委屈般,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哭得秀气,哭得斯文,倒似有涵养家的小姐儿。
      左伦眉目紧凝,说不出的不痛快。侯爷在自己出门前曾说过:公主身边的侍女路上若生意外,责任不在于你。
      他曾也跟过侯爷几年,多少也摸得出侯爷的言外之意:梅心的死活他不用顾及,若有必要,大可了结了她的性命以保万全。而这种必要,随机性极大,全看他左伦如何选择。就如同眼前,他也大可一刀了结了梅心,因为在现这敌暗我明的境况下,梅心的出现,显然是多余的。
      烟萝听闻声音,这方恍然大悟般的看着梅心红肿的右脚踝:“你崴到脚了?怎这么不小心?说也不说一下。”
      这语调,柔柔软软,怎么听怎么也带着些无辜的味儿,没有疼惜,没有责备。
      梅心心中一酸,五味杂陈,秀眉低垂,满腹委屈无法言语。
      “你也真是的。”烟萝怪嗔,带着笑,环视了下四周,道:“就在这休息一下吧。左伦,扔下那东西吧,未用午膳,你一路扛着也累。”东西?烟萝这带着漫不经心的话着实伤人心。好好一个人,竟硬给她叫成了东西。
      梅心不由的心中一阵感激,可在看向左伦肃穆的脸色时,却又心中一紧。
      “在此休憩……”左伦凝眉,有所顾及般的迎向烟萝清亮的双眸,“似有不妥。”他总觉得眼前之人似在算计什么般,可她究竟是在算计什么,他却是怎么也无法猜透。
      “有何不妥?”烟萝不以为然的反问,径自一旁挑了块草地屈膝坐了下来。示意梅心也于旁坐下,要其伸过右腿让她看看。
      左伦无奈,只得放下昏沉中的顾晖,警惕着四周,以防万一。不过令人诧异的是,原先还有诸多尾随他们的脚步声,到现在却是什么也没了。
      烟萝一把抓过梅心红肿的右脚,手劲毫不留情的往梅心红肿处按去。
      抵档不住的钻心疼痛让梅心张口惨叫,听得左伦都忍不住的要打寒。
      “很痛吗?”烟萝这话问了等于没问,不是很痛会叫得这般惨吗?连满山的鸟儿都全因这中气十足的惨叫声给惊的四处扑飞了。
      这声音……左伦凝眉,狐疑的将视线调转到梅心身上,凝思起来。
      烟萝轻摇首,带着些无奈的心疼:“痛就要早说嘛,这样忍着,对你自己可没异处。我还是比较欣赏诚实之人,有痛就说,否则到头来只会害苦自己。”
      不知为何,左伦总觉的眼前之人是话中有话。对于痛哭流涕当中的梅心,更是有所思了起来。满腹的狐疑,紧紧围绕着前方坐着的两人转动。公主似乎知道些什么。
      “好……好痛,公主!”梅心妄图强忍的热泪瞬间崩溃了,势如潮涌,哭声不再秀气,也无了斯文,如同个孩童般,无心机的纵声大哭。
      嗯,只是脚肿得十分疼痛而已,有必要哭成这样吗,像是要发泄满腹的委屈一般。
      “知道痛是好事。”烟萝淡淡而语,手劲却依旧不余余力的往梅心的脚踝处按压去,痛的梅心又是一阵哀号惨叫。这动作,因该不是在帮梅心疗伤吧。
      梅心脚外红肿,且隐隐看见灼热的肌肤下的凝血,看见其肌肤下的血管(毛细血管)已有破裂。若要处理,必要先冷敷,以控制伤势的进一步发展,待出血停止后,再进行热敷,消散伤处周围的淤血。
      但烟萝她却未让左伦到前方不远处的山溪中打水过来,也未取出腰侧竹罐中的清水以用。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不紧不缓的按揉着梅心的伤处,在梅心哭的昏天暗地时,将一块冰寒的白玉固贴于其红肿处,让梅心钻心的疼痛多少有了些缓解。哭声渐弱,掖着气,却仍不时着抽泣。
      “梅心。”烟萝待一切安妥之后,方轻轻唤道。
      “是。”梅心连忙将眼眸中的泪水揩拭掉。
      “大哥说我识人不清,总是养虎为患,你觉得我真是这样吗?”烟萝问,带着笑。
      梅心一愣,呆呆的看着烟萝。就是左伦也感觉现在这气氛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你是第一次尝试做他人婢女的吧?”烟萝这话虽是问,却极其肯定着。
      梅心更是讶然,袖中的两只手悄然握紧,忙道:“公主为何这样问?”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因为你似乎一点也不普通。”烟萝收敛衣物,仰起素颜,看向头顶高耸的树木。点点金灿灿的阳光穿透浓密的树叶间的缝隙,如同跳跃性的精灵,撒落在烟萝的脸上,“你因该会些功夫吧,而且并不弱?”
      烟萝问的随意,左伦听得却是震惊万分。
      “公主是在说笑吗?奴婢怎会那个什么功夫。”梅心讪笑。
      “像说笑吗?我也这么觉得呢。”烟萝笑起,看向左伦,“左伦,你也是一样吧?”
      “可是……”烟萝停顿了半晌,带着迟疑,眸光似看着梅心,却又似穿透过了梅心,越过了前方莽莽的山岚,看着不知何处的一个地方,“梅心,我本不想怀疑你的,也一直都不想怀疑你,就便是在凉亭时,我也不曾想过要怀疑你。大哥总暗示我要小心你,可我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忽略,毕竟过去一段时日,你真的是在尽心尽力的在照顾我,陪我解闷。”
      烟萝的话没头没脑,听得左伦眉头紧连,朴刀紧握,听得梅心血液倒流,袖中暗藏的的短刀缓缓下滑,落入手中。
      “你很厉害,隐藏的极好,好得让我无从察觉。也许你不曾察觉,在我伸手往后要将你推开时,你已不知觉的便用暗劲要将我隔开了。本来我以为那只是我一时的错觉,可是随后我发现你并非是以一般的趔趄之步摔倒出凉亭,而是双脚微微离地飞甩出凉亭,我还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也就未思索过多。亭台离地不过半尺,且下为厚沉的草地,要崴到脚,虽说是不是不可能,但绝对不会严重到你现这模样。除非是你曾试图借暗力护住自己,却又怕被左伦看透,暗劲瞬间撤下,故而导致你右脚踝扭伤严重。”烟萝轻笑,不再看着梅心。
      “当然,你也可说是这一路走来将本扭伤并不严重的脚变得肿胀厉害了起来。可是我注意过,这一路,你虽是一直一跌一拐的走着,但你显然要比常人走的要轻松许多。而这一点,恰恰让我开始怀疑其你其实会些功夫,而且不是一般的花拳绣腿。我想我没说错吧?”烟萝坐在原地并不动身退开,只是淡笑而语,如同在说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般。
      左伦当场色变,抓起朴刀直向梅心杀去。可谁料梅心的动作却是更快,手中短刀早已架上了烟萝的玉颈,架在那条有着殷红的痕迹的地方。素来怯弱的眸光瞬间变得冷厉起来,冷冷的扫过左伦,让左伦当场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第一次,左伦第一次强烈的感到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他让公主陷入危险当中,他可以说他是一时大意,可第二次让公主陷入危险当中,除了说无能,他还能说什么?何况逍遥侯早已暗示过他。
      “既然已经怀疑,为何还要帮我疗伤?”梅心低沉着声音,压住心中莫名的激动情绪,短刀微微抖动。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我认为你之所以会崴到脚,皆因我之过吧。或许是我认为你其实本质是很好的吧。”烟萝轻笑,无畏无惧。
      “左伦。”她轻叫着身后满心紧张的护卫,“将你牵连了,实在抱歉。”
      “公……公主……”左伦错愕,心中百感交集,“是属下失职,未能护公主殿下金安。”
      “不,不是你之过,就便你能力再强,也难逃他人早已撒下的巨网。是我疏忽了,将你也给牵连。”烟萝淡淡而语,带着歉意。
      “公主……”
      “梅心,在这山中,包围着的都是你的人吧。”烟萝突然又对梅心说道,“你带我们走这条近道,为的就是引我们入这包围圈,好让我们插翅也难飞,是吗?只怕现在,寒山寺中也以全被你的人马给替换了吧。”
      梅心微震,第一次真正以着钦佩的目光看着烟萝:“你果然厉害,连这也蛮不过你,难怪章简怀会对你那般的畏惧。不过说实在的,这还得多谢你昨夜的提点。要不是你,我又怎会在此轻易设伏。”梅心冷声,执收吹响短箫。音色尖锐中却又带着微微的低沉。
      不到片刻,数百黑色劲衣的壮汉举刀自四方山头涌出,将烟萝几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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