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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引蛇出洞(一) ...

  •   一行三人,虽说是一路停停走走,但山路盘曲,这般的徒步,让烟萝身后一身青衫男儿装的侍女梅心叫苦不堪。烟萝无奈,又见日头正当中,已是午时,只好选择在山路上的凉亭暂为休憩。只是他们刚落座不久,就闻的凉亭不远处一块背光的灌木丛中传出阵阵□□声,伴着山风的呼响,在这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山林中分外吓人。
      梅心当场吓的大叫起来,说是要保护公主,结果却是自己躲在烟萝身后瑟瑟发抖了起来,就差连头也不敢抬了。
      烟萝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身后陡然抓紧她衣物的一双秀手,让烟萝眉心不由的半凝。默而无语的回首看着紧拧着自己衣袖的梅心,只是那双空灵剔透的眼眸中却没有半丝忿怒、责备、无奈、温柔,甚至连其眼中时常出现的悲悯之色也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汪清泉的剔透,一轮皎月的莹洁,无悲无喜,无苦无欢。梅心见此心下不由一寒,似触怒了天神般连忙松手,匍匐跪地。
      “奴……奴婢知罪……望……望公”望公主恕罪!她喏喏着,惶恐的不知天地,这方隐隐记起公主不喜她人触碰的习性。只是她的请罪词还未念完,便叫烟萝给叹息的轻语打断。
      “起来吧。”语,轻柔如纱,似风一吹就便要飘散而去般。
      只是即便如此,这语调已足可令梅心浑身紧绷,张口如塞进了鸭蛋,接下来的话一字也吐不出。忘了谢恩,只是呆呆站立起来,似被摄魂了般。脸似熟透了般,满是绯红,同落霞中的红云有得一拼。
      看着身后的侍女,烟萝真无语,带上这个侍女,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找麻烦,难怪大哥在见到服侍自己身侧的是梅心时会毫不掩饰他眼眸中的诧异。
      梅心是烟萝亲自挑选的侍女,说是挑选,其实也不恰当。人皆有恻隐之心,当初章简怀为讨好烟萝,特意安排了一干侍女来服侍烟萝。只可惜烟萝对于自己的事,从不喜,也不需假他人之手,她根本就用不着侍女。厌其烦,故而全给轰了走。然而却在一次无意经过为侍女们劳作的后院时,听闻到一干侍婢喝斥欺凌着位瘦弱新婢的声音时,一时心软,便让章简怀将那个新婢调到自己身边,服侍自己的生活起居。殷念远一度笑说她是善心泛滥,麻烦不找她,她却自揽起麻烦。
      烟萝调转视线看着一直静静护卫在自己左右的护卫左伦,当真是感叹良多。眼前这两人还真是鲜明对比,差别也太大了。他是殷念远亲自为烟萝自两千多名牵牛卫中挑选出来的大内高手,冷静自持,其能力,自然差不到哪去。
      唉,怪不得大哥要笑自己日日盯着佛经,眼力变得越来越差了。
      灌木丛处传来的□□时断时续,也渐沉渐弱了起来。似巨石压心,闷闷沉沉;似命悬丝缕,微微弱弱。
      烟萝本想抽身离去,却在听闻这虚弱无力的□□声后,凝眉微微迟疑了半晌,道:“左伦,去看看。”
      她不想多管闲事,不想图惹是非,她喜欢的,只是一般静默的看戏,视情况而定,看看是不是非出手不可。但……浊水自清,需百年沉淀,否则便需借助外来清流,将浑浊洗净。多年自我的沉静,佛经的洗礼,外人的感动,烟萝不敢说她自己心中已是纯明,清流一片,但最起码,她的思想已不再如先时那般的暗沉,虽然依旧较常人要来的阴暗些。
      左伦闻言,恭敬的颔首,起步轻缓的走向灌木丛处,眸光犀利的扫视而去。
      旦见的得一粗服男子一脸苍白的倒卧在灌木丛旁,紧锁的双眉在其昏沉中显示出的是他浑身压抑不住的痛苦。他似乎身受重伤了,故而呼吸极其粗短而微弱。只是在完好无缺的粗服的遮掩下,却又看不出他究竟是受何重伤。
      左伦眉目深凝,蓦然间眸光一寒,顿然拔刀向昏沉之人劈杀而去,速度之快,让远远视其举动的烟萝不禁讶然,心顿紧。烟萝身后的梅心本能的想惊叫,却在烟萝的凝视下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浑身颤抖的将满心的骇异压下。
      原本是昏沉重伤之人,却在佩刀落下的那一刹那陡然一滚,闪过佩刀的劈势,纵身而起,拔剑销隔退左伦手中佩刀,横剑挥刺,始料未及的凌厉杀气击得一时属于防备的左伦只得只身后仰,横斜退至数十步之外。只是那人并未直扑而去,而是抖转身型,身一横侧,指剑直向烟萝处飞刺而来。
      烟萝大惊,那直逼自己的利剑让她大惊,那张陌生而带着些熟悉的面容让她大惊,那眉目,竟然……竟然同殷念远是那般的相似。
      思绪万转,下意识中,烟萝只想将躲藏于自己身后的梅心给抵挡到前。手往后一探,转身一把抓住梅心,然而在转念之间,她又用力一送,将梅心给往旁推出凉亭。背心紧挺,迎着身后飞刺而来的利剑。
      “公主!”两声惊呼脱口而出,自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银光闪烁,只是瞬时之间,纵身而跃的左伦脱手将佩刀飞射而出,击中刺剑,飞身扑来,欲赶在那粗服之人前头将烟萝救走。
      他是震撼的,震撼于眼前那个一直臭名昭著的邬二小姐竟然会有那般的举动,宁可选择自己受险也不让侍婢受连累,这与他意想中的邬氏一族与身自来的自私之举相差太远。不该的,她应该是将侍婢用做自己的垫背以护自己才对,那个家族出来的人不都是如此吗?
      而侍女梅心的震撼俨然要比左伦要来的强烈。当公主伸手往后探来紧紧抓住自己衣袖时,她便已意识到自己终将变为他人的垫脚石。自小到大,她一直就是这么生存过来的,所以她也认命了。可谁知下一刻竟是自己竟被推出了那个危险圈,从凉亭上摔出,而那个金贵的公主却端直着身脊,以背受敌。
      震撼吗?感动吗?那声惊叫而出的呼唤,又岂是这两个形容词可以说尽。
      是她伸手将受辱的自己从侍婢间选了出来服侍她,那时的自己只是感谢自己的好运。而在见到公主的大小之事皆不假自己之手后,自己心中又微感受辱。她若不是看不起自己,又怎会从不让自己动手服侍于她?然而再看公主身旁,除了自己一个侍女外,便再无他人了,就连侍奴、护卫也无。自己心中,除了讶异便是不解了。随着相处时日的增加,对于这个清雅的公主的了解,更是如处云雾。
      她有着高人一等的金贵身份,公主之尊,就便是高贵如爵爷,对于公主,也是要礼让三分的,但是这位德馨公主却从未用自己的身份来压人。
      她待人有礼,却未必谦和。因为不喜与人的接触,故而话语往往是轻柔而含清淡,有时犀利的让人想亲近却又无法亲近。
      她左手不便,遇寒则生疼,可每每如此时,她却是紧咬牙关,独自承受,默而不语。若非那日夜寒时突然闯入公主卧寝的侯爷出现,自己当真不知公主竟然还要承受这般痛苦。
      或许就这这般的特色,才造就了她浑身洋溢着犹如皓月般清冷光辉的华彩吧。
      但即便如此,也并非意味她不会出手将自己推出以作垫背,她毕竟是至高的公主。
      而现在呢?现又是什么境况?眼见着那柄利剑直指公主背心,自己除了发声大喊外还能做什么?
      迅速的爬起身,忍住身上的不适,拔腿就往回冲。她是公主的侍女,所以即便是死,也要保护公主!
      剑落身起,粗服之人勾唇冷冷一笑,横身一偏,探手勾住烟萝的腰身,早他人一步的退了开去。烟萝只觉自己颈项一凉,一阵刺痛。她被身后之人以指扣锁住了脖子,无法动弹。
      粗服之人,那个被卢、向、石、史四大护卫重创下逃脱的银面杀手顾晖,此刻正一手紧扣着烟萝的玉颈。他见到了殷念远的四大贴身侍卫,所以他认定殷念远必定也在这儿。公主是吗?只要他以手中之人为引子,就不怕他殷念远不出来。
      “放了我家主子!”梅心拐着腿,方才烟萝重重的一推,让她着力不稳,崴到脚。□□的痛,或许还比不上此刻她眼前对主子的忧心。
      “不要伤我家主子。”左伦紧握双拳,肃声道。他的刀,在打落粗服之人的利剑同时,被顾晖给旋腿借力深深打进了一旁的亭柱间。
      他上当了,他知道。就从他起步向灌木丛处走去时,他便开始陷入眼前之人设好的圈套中。他也许并未受何重伤,最起码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他故意以虚弱无力的姿态展现在自己眼前,却又让自己看到他身侧的银制面具与其紧握于手的利剑,为的不就是引自己出手,好借机将自己隔开,远离公主,从而达到其要挟的目的。他成功了,不是吗?在自己动手那一刹那,他便算准了时机,找准了位子。一剑横隔,拉长了自己与公主的距离,为他赢得了要挟的机求。
      顾晖冷眼扫视着眼前的两人,半垂眸,自高而下的凝视着被自己手指紧紧扣锁着的消瘦之人。
      “公主?”低哑的声音缓缓自他唇中吐出,沉重的压人心肺。实在看不出,手下的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模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公主。紧挺着的脊梁骨高傲的让人真真只想一掌劈下,看看断裂开的脊梁骨还能不能这么撑着么?公主么?的确如此,这挺直的傲骨,虽隐而不发,但细心些,仍能感觉到其浑身处处充斥着皇室的霸气。只是啊,她那一手将侍女推出凉亭的举动却分外值得自己玩味。本来自己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侍女,若非方才他们两人的惊呼,他还真不会将目标锁向这个真公主,因为他从头到尾就以为那个躲藏在烟萝背后的才是公主。
      从古至今,挡在前头受死的永远都只有身份低下之人,那些所谓高高在上者,哪一个不是躲在背后自谋其利着。只是……眼下这人会是特例吗?
      顾晖抿唇,烟萝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缕缕清幽的香气让他浑身疼痛的知觉微微得以收敛。只是他看不到烟萝脸上的表情,那种毫不隐藏的计算着的表情。那脸上扬起的笑,隐隐的含着几分悲悯,然更多的却是属于狐狸方有的狡黠笑痕。
      “你高抬了,那么尊贵的身份,我可不敢担当。我家族与你无缘无仇,你也用不着这般阴毒的法子让我族人无端受灾吧。”烟萝说的分外自在,即便是被人扣锁住了命脉,依旧面不改色,谈笑自如,摆弄着衣袖口。同梅、左二人的紧张形成强烈的反差。
      山风扶过,带动衣袍的舞动。烟萝身上清幽的香味更显浓厚了起来,四处飘散,整个山涧,似乎都弥漫在这种带着梅花幽香的气息里。
      “你当我是稚儿吗?方才你属下的惊呼难不成还有假不成?”顾晖冷冷看向那前方投鼠忌器的左、梅二人,咬牙赶走脑中的晕眩。
      烟萝微微叹息,带着无奈:“你确定自己未听错吗?若我是真有那么高贵的身份,怎会落得只有他们两人相陪的下场?何况其中一个还只会碍事。我若是公主,我还要她做何?”
      烟萝说的风轻云淡,梅心听得却是一阵难堪与伤心。
      “你难道不觉的那声‘公主’只是由你心底产生的幻听吗?常言道梦由心生,幻听也是如此。今日进山祈佛,路上尽为盘索的官爷,想必你便是他们四处搜捕的匪贼吧。而你身上的血腥味甚浓,体温偏冷,可见你受伤颇重,体质难免下降。”烟萝颈项一阵吃痛,却心中大为畅快,继续无畏的言语道,“在这般的境况下,想必你极其想寻法逃脱官府的追索吧。所以你出现幻听也就不为过了。”这应不算瞎掰吧,官府确实四处搜索的紧,“对了,昨夜风雨交加,你定是一整夜没得到好的休息吧。现在是不是有些晕眩呢?”烟萝问。漠不关心吗?不,而是关心过头了,只是在她清冷的语气中听不出来。
      顾晖冷眉,默而无语。幻听吗?他不信,只是晕眩……
      “你使毒?!”烟萝身后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可思议着,字字皆是咬牙切齿,紧扣烟萝颈项的手也随着这句话的吐出而加紧了力道。是他疏忽了,这女人身上的香气竟然有毒!
      烟萝只觉颈项一阵齿痛,过大的手力挤压得她险些呼吸不过来。左、美二人见此顿时一阵紧张,连忙要贴近过来救烟萝,却被烟萝一挥手止住了。烟萝微微闭上双眸,默念着一个又一个数字,从一到十,祈祷着身后之人快点倒下。在烟萝暗数到六时,颈项中的手里顿然松懈了下去。
      “对,我使毒,就像你使剑一样。”伴着微微的咳嗽,重新得到呼吸烟萝面含浅笑,如沐浴春风般的柔和。一举手,用力将扣锁在自己颈项处的手搁开,在左、梅二人讶异的目光中优雅的退开身来。
      只是她那玉颈处的那道殷红的指印,却分外惹人注目。左、梅二人都不禁担心若给逍遥侯知晓了,自己还有命在吗?
      “你究竟是谁?”带着不甘心,顾晖紧紧凝视着烟萝,身形向后退了几步,紧靠在亭柱上。眼前之人俨然是个使毒高手,下毒于无形当中,让人防不胜防。谁能想到女子身上的香味也会是种毒?如若真是一国公主,那么当今朝廷当真是要骇异的让江湖人不得不防了?
      烟萝淡眉微扬,含着笑,头微微一偏。痛!这是烟萝的第一感觉。扬起的笑纹稍稍收敛,唇微抿。这人下手还真重,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他若是再重上一分力道,自己便非死不可了。下次宁可牺牲他人性命,也绝对不来冒这个险。
      她眉一扬,勾唇淡笑:“这话实该我问你才对。你究竟是谁?到徐州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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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引蛇出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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