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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戈清扬(四) ...

  •   烟萝淡淡一笑,声音轻柔温润如昔:“是否是我危言耸听,兄台该比我还清楚才是。至于我究竟是何身份……很重要吗?你们在接受每一件生意时,难不成还要将自己的雇主彻底的调查一番?若果真如此,我对于兄台以杀手身份竟然还能存活于今日而感到万分惊讶于佩服。”烟萝的话语多少带了几分讥讽之意,“虽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兄台这般的小心翼翼是否太过了?以兄台的能耐,要杀我当真是易如反掌,兄台难不成还怕我向你做何手脚不成?”
      “我虽杀你一如翻掌,但若姑娘要向我动手不也是轻而易举吗?”戈清扬冷声应着,“绝兰绝迹江湖数十年,知之者甚少。姑娘不是江湖人,如何知晓这毒的?听姑娘先时的说辞,似乎姑娘对绝兰极为了解?”
      聪明反被聪明误?烟萝微愕着,旋即轻轻笑起:“若我说会知晓绝兰之毒纯属意外,兄台可信?”
      戈清扬冷哼,不应。
      “别说是你不信,就便是说来我也不信。”烟萝淡笑而答,完全理解戈清扬的不以为然,“然而正如兄台所言,绝兰绝迹江湖数十年,知其者甚少,对其毒性了解者则是更少,若论能解其者……”烟萝顿了下,若有所思的道,“不会兄台正好中的便是绝兰吧,那可真是麻烦了。”她轻叹着,手指轻轻的摸索着桌面,缓缓的转动着桌面上的烛台。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凡是太过谨慎之人可是常为自己的聪明所误呢。戈清扬,该是这般之人吧。一个杀手防重不是坏事,但往往坏就坏在自己的防心被他人所利用了而不知晓。
      所以戈清扬一见烟萝手探向烛台,心中防心便猛然骤涨,手中利剑迅速向烟萝手中烛台挑去。
      烟萝只觉手心顿然一空,火辣辣的刺痛起来。
      “别以为黑暗中你能玩什么把戏。”戈清扬稳稳托过剑鞘挑过来的烛台,冰冷的声音低低的在烟萝前方响起,沉寂于黑沉中。
      烟萝轻轻抚摸着自己如鞭笞的手心,摇头淡笑:“黑暗是不能掩饰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但却能掩饰一个人内心的真正想法。兄台可能猜透我此时在想些什么吗?”
      戈清扬心口再次阵痛,紧密之极,他大骇,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烛台,利剑不加思索的便脱鞘向烟萝刺杀而去。只是利剑还未举到一半,戈清扬的四肢便猛然一阵僵硬,泛着寒光的利剑随同手中烛台一起脱手掉落在地板之上,发出一阵脆响。
      “你究竟是何人?”他不由的开口问道。千防万防,却没防到她会来这一招。如此深沉的心机,已非常人所能为了。
      “我说过,我只是个想活命之人。”烟萝轻按压了下眉心,无声的叹息着。缓缓取出衣袖中的火折,拧开,借着微微的火星拾起掉落地板上的烛台,点燃。
      一股淡淡的幽香缓缓的随着灯火的摇曳而向房间各个角落飘散而去。烟萝素洁的芙蓉面于昏黄的烛光中更加明亮盈洁了起来,柔和的似那深秋时遥挂上空的素洁皓月的分辉。抬眼看向戈清扬的眸光中淡淡流入出几缕悲悯,然更多的缺失微微的无奈之感。
      烟萝的身影随着烛火光的摇曳而忽明忽暗着,纤细的身影有些飘忽。有那么一瞬间,戈清扬几乎要以为眼前之人就要这么凭空消失了般。只是烛台间飘扬而出的香气让戈清扬蓦然于瞬间的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迷迭香!”他惊呼着。浑身更加无力,整个人便如打蔫的白菜,迅速的瘫倒在地上。
      迷迭香,一种不常见于江湖,甚至快要消失于江湖的迷药。能转瞬之间便令闻其气味者浑身乏力,虽然不会散失意识,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任他人任意宰割。迷迭香,历来都只是为采花贼人所用的□□。不过随着当年玉面游侠的一剑刺穿毒朗君的心脏,迷迭香也迅即消退江湖十四年之久了。
      烟萝脸上不再有半丝笑意,只是将烛台轻轻放回桌面,于戈清扬的身边蹲了下来,凝眉淡语道:“你也知道这迷药?不过这迷迭香本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她微微扯着唇,似笑非笑着,眸光中自然而然的牵引出一缕忧愁。
      戈清扬心中暗讶,目光依旧冷冷的盯视着烟萝,看着她双手利落的解开自己护腕带,取走自己护腕中如叶片般脆薄的暗器,心中思绪万涌。
      “这本是用来对付我的。”烟萝淡淡解释着,不再言语,两只微微弹压着戈清扬的脉搏。
      戈清扬更是错愕的看着烟萝。这东西竟然用来对付她自己的!是她自己对付自己,还是那人用来对付她?那人就睡隔壁,可是这里发生如此大的响动,作为个练武之人,不该察觉不到才是,除非那人此刻早已昏睡了过去。若真是如此……戈清扬看着烟萝,竟然有些毛骨悚然。她究竟是如何个女人,心机这般的深重,似乎经历了永世的诡计般。透视这他人,也透视着自己。若她有心杀人,何人又能防得了她,阻止得了她。
      室内沉静的只剩烛台火烛燃烧的声音及其漫延开来的迷迭香味。
      烟萝的眉心越收越拢,久久方放开手。看也不看戈清扬一眼,自顾的松解着戈清扬的腰带,掰开他的衣襟,如同替玉米棒剥衣般,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戈清扬看的傻眼,任其再如何见过大世面,可眼前……男女授受不清,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眼前之人,怎么看也怎么不似江湖中人,举手投足间,流入出的也是诗礼簪缨之族方有的优雅礼数。这般有教养礼数之人,不该不懂那个道理才是,即便她是医者。
      烟萝探指往巨阙两穴重重按去,痛的戈清扬只得蒙哼起声。若非是烟萝的的眼神太过清明,戈清扬不得不怀疑这分明是她的另类谋杀术了。
      “脉搏浮滑沉缓,巨阙穴上指印不退,呈堇色。”烟萝淡看向戈清扬,轻言淡语的解释,“有些棘手。你要做好心理整备。”
      有棘手手,也就是还是能解,可是要做好什么心理整备?他不由的有些迷惑的看着烟萝,越加不懂眼前之人的所作所为。他不能阻止什么,只能徒劳无功的对眼前之人防备着,暗暗凝神紧紧的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烟萝缓缓从袖口中取个细长条的布囊,徐徐张开,从里头取出三支四寸余长的银针,小心翼翼的往戈清扬胸口三大穴位扎去。面色平和的微微起身从自己腰带中取出个拇指般大小的细口碧玉瓶,拧开瓶塞。一股腐肉的恶臭味如毒蛇般迅速往戈清扬鼻翼扑去。
      戈清扬只觉喉头一阵麻痒,心口似万箭穿心般的刺痛,一股恶心的气流由胸口直往喉齿间涌去。戈清扬的脸色顿时一阵铁青,面部表情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着,全身不由的抽搐起来,虚汗涔涔而出。
      “你……”如果这不是谋杀的话,那什么才算是谋杀。万箭穿心的疼痛让戈清扬极难出口话语,只得紧蹙着双眉,深咬着牙,本来僵硬无力的双手此时竟然不由的缓缓凝集的握拳了起来,青筋暴突。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连痛苦的翻滚也做不到,似如尊会有表情变化的雕像般。或许他可以大叫的发泄浑身的痛苦,可是,在那个杀戮满天的世界里,他连痛苦大叫的权利也失去了,所以除非是他疼痛的是在忍受不住,否则便不可能听到他的痛叫声。
      烟萝看着戈清扬痛苦的表情,似乎习以为常般。她只是微凝着淡眉,收起若戈清扬大叫便要往其口中塞去的布团,像是研究什么般的细细的看着戈清扬扭曲面孔上顿灰顿白顿红的转变颜色。许久,久的戈清扬疼痛的已渐精疲力尽后,她方缓缓伸手将戈清扬体内的三个银针给小心翼翼的拔了出来。银针一拔走,戈清扬猛然一个翻身,哇了一声,满口乌黑的血液旋即从其口中吐了出来。
      “这毒太烈,我今日只逼出了一点,还没完事。”烟萝看了看手中拔出的银针,将手中握着的一粒棕色的药丸递给戈清扬,“这药,能帮你补上方才消耗的元气。”
      一句话说完,也不理应戈清扬能否动手将药丸送入口中,会不会将其服下,便起身将手中银针往烛火上探烧起来。
      戈清扬趴地目光冷清的看着自己乏力的手中静躺着的药丸,微微试探着移动着自己的双手,有些错愕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够移动,虽然依旧僵硬而乏力着。他半为迟疑的将将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咽下。既然她想要自己保她平安,应该不会再对自己做和手脚了吧。他苍白着脸,挣扎着的坐起,紧靠着墙根,暗暗运气。一股暖流缓缓于体内荡漾了开来,蔓延向四肢,像是有无穷的真气绵绵不绝的向自己体内送来。胸口的疼痛早在那口乌黑的淤血吐出口便消退开去了,此时暖流经过心房,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通畅感,让人精神被为矍铄。
      是“醒酲”!戈清扬震惊的看着那个姿态优雅平和的女子,无法言语。“醒酲”是江湖人士追寻许久的圣品,虽没有解百毒的功能,可最起码能缓解体内毒素的发作时间,让他人有足够的时间寻找,配置解药;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自己太过消耗的元气。她竟然……戈清扬突然有些明白烟萝先前为何要自己做好心理整备了。要人命般的诡异医治法,怎能不做好心理整备。只是不知她可又没有因为她太过激烈的医治手法而弄死人的事情发生?
      “我答应你。”戈清扬看着烟萝,冷淡的许诺着。从来都不喜欢亏欠他人什么,所以送她到吴州,算是对她的一种报答,以后便互不亏欠。
      ……
      次日清晨,在久敲烟萝客房门无人理应的情况下假华老先生破门而入,满屋涌出的迷迭香让他几欲昏倒。他心下一紧,顿感大事不妙,急忙沉气屏息,走进屋宇,冷眸扫视着。门窗紧闭,烛泪冷凝,整洁的屋宇内,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人气一般,除了此时床榻上微显凝乱的被褥及一旁静放着的空背篓之外。
      假华老先生忙走到紧闭的窗户前,伸手微微一推,窗扇便应然而开。他看了看窗户外的避雨屋檐,显然这门窗是由外推掩上的。
      他凝眉思索着昨夜所发生的一举一动,指尖微微泛白了起来。急急旋身向楼下走去,看到的却是厅堂内零星散落的人群,稀稀疏疏的坐立着用着自己的早膳。
      “戈公子早啊。”他连忙向角落中独自静默用膳戈清扬走了过去,含笑般的招呼着。
      只是戈清扬却是根本也不理应一下的用膳着,自动将旁人的话语隔绝了过去。
      见此,老者面色不由了有些尴尬,于是所幸开口直言问道:“戈公子可有见过老夫身边的那个少年?”
      戈清扬这方微微抬眉看了眼老者,冷眸如冰,似利剑般刺向老者,放下碗筷,起身拿去桌上的利剑,离座向外走去。当然,用膳完了,不走难不成还留坐在这里。看来冷漠如他,还是不想理应眼前的冒失之人。
      “戈公子没见过昨日同老夫在一起的那个少年吗?”老者终究没死心的追问道。若是连戈清扬这般绝顶的高手都不曾察觉昨日的异状的话,那……老者面色微微有些忧虑着。
      玉清堂中的明争暗斗已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为夺堂主之位,早在三年前便已开始,如今老堂主命在旦夕,此间的争斗更是逐驱明朗化,几欲相见便开打起来。为了堂主位之挣,堂中三大长老使劲全力,四处拉拢势力,只为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登上堂主宝座。
      纵观此数十年的江湖,即便玉面游侠早已归隐江湖十三四年之久,但其实力却仍是让人无法忽视。论武功之高,他若称为江湖第二,定也没人敢夺第一了,因为除了他,到目前为止,尚无人可击败萧楚清;论谋略,虽然此人所使手段狠戾,但不可否认,他那运筹帷幄,以一敌百的谋划能让江湖人士皆闻之变色。
      若是能将玉面游侠归为己派,对于师傅而言,无疑是个最大的砝码。只是玉面游侠消失江湖太久,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太难,难到几乎无迹可行。若非是当日听闻到华震南与那人的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失语的话,自己当真还要费跟多事了。只是……如今邬君同不见了,自己的一切打算也为之一空。
      “见过又怎样?”戈清扬冷眼而语,旋身离去,留下抹蓝色水纹在假华老先生眼前荡漾。
      “那……”假华老先生急忙赶出客站,拦住从小二手中接过马缰绳的戈清扬,看也不看旁人一眼。
      “就便是见过,我也没有这义务帮你救下她吧。”戈清扬翻身跃上马背,冷漠的将马下之人忧虑的话语答了出来。
      “是何人劫持走了她?”他急急追问道,这个事实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起来。
      “有区别吗?被他人劫持与被你劫持无差吧。”戈清扬冷笑,“你的易容术很成功,虽能骗过那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假小子,但却还无法瞒过我的双眼。”抡起鞭,绕过假华老先生,冷笑一声,勒马飞速离去。
      假华老先生怔愣的看着戈清扬迅速消失于漫漫浓雾当中的水蓝色身影,收紧手,眸光阴沉。半晌,他撩开衣袍,快速的像客栈内走去,似乎已有其它打算。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那个将马缰放入戈清扬手中的店小二,在他转身进入客栈之时,便迅速向客栈中专门为客人安顿马匹的马厩中走去。本已驾马绝尘而去的戈清扬此时却是换上了一身青衣,正环手抱剑的静伫立在那里等候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戈清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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