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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戈清扬(二) ...

  •   烟萝并非练武之人,所以耳力不似身旁之人能够将他人的耳语也收入耳中。老者低眼看了看身边的烟萝,转而也朝青冠处看去。微微钩唇,却不知是打着什么算盘珠子。
      两人静静的于一旁的座位上面对面得坐了下来,等待着客栈小二将饭菜端来。也静静的听着不远处人们谈论的话题。
      烟萝一直静默不语,悄然无声的打量这客栈中的一切人与物,对于老者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的光芒也丝毫没有错过。低垂下头,眸光微微收敛了几分,将身后的竹楼轻轻放下,似乎想定了什么般,顺着老者的眼光再次投向那群青冠们。
      会注意她们是因为左侧那个青冠口中愤愤的声音,“戈青扬”三个字被她嗜血般的反复的咀嚼着,狠狠的一字一顿的吐出,可以想见此人对那个戈青扬的仇怨是如何的深沉了。那人根本不顾场合的开口,依烟萝的判断,她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火爆之人,做不得大事。只要使用恰当,也将是个不可多得的利器。至于右侧那个青冠娇羞的少女……烟萝微微有些无奈,若可以的话,还真不想利用这般个纯真之人呢。
      “看什么了呢?”突然一个声音自烟萝耳畔响起,打断了烟萝的思绪。
      然而烟萝却无半丝惊异,只是扬唇一笑,爽朗的似朝阳一般的亮眼,小声的对老者回道:“角落中那五个青袍女冠。”话语直爽的连多余的迟疑都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过的好奇的光芒,像极的小孩的悄悄话儿才有的神秘模样。
      “为什么?”老者看着烟萝的面容顿然有些失神,不觉的接口问道。
      “因为奇怪啊。”烟萝直接答着,答得毫无心机,虽然两人依旧是小声低语,可烟萝的眼神却仍是直勾勾的看向那边,连眨也不眨一下。
      奇怪?老者倒是看不出她们有何奇怪的,:“她们有什么奇怪的?”
      “华老先生难道没有发觉吗?”烟萝一脸的不可思议,解释道,“她们是女冠,是道姑啊,可是她们桌上的菜却有鸡肉。”
      《万华策》上有言:“花影宫,子弟衣冠似为道。若辨识,衣襟以各色暗色绣纹可分……”烟萝怎会不记得,当夜殷念远便是恨不得将那本厚重的书册全给塞入自己脑海,然在自己说全给记住后,他自己却又不放心了起来。左考右试后他才微微忪了口气,叹气般的打笑道:“烟萝,如你这般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我似乎不该担忧你哪日真会将我给忘了。”
      老者这下终于知道烟萝奇怪的是什么了,不由轻笑,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她们并非是真的道女。”
      只是这般无奈的几近是同小孩儿说笑般轻松的口吻却让老者不由的微愣了下,白眉微微拧起,看着烟萝,像是要看透什么般。素来平淡的眸光中竟然显现出了几分复杂的色彩。
      烟萝未察觉到了,于是心下对其更加防备了几分。猛睁着如夜空朗星般清明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了下老者,讶然道:“怎么可能?她们明明穿的是道袍啊?”装不懂,做无辜,这一招她自小就玩的溜溜转,不只能瞒过他人的眼眸,甚至还能瞒过自己的心呢,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
      老者轻扯了下唇,因为诧异于自己方才的怪异的情绪,在向烟萝解释时便显的淡然了几分:“花影宫的弟子都是这般的装扮。真正的道姑不会往自己衣襟上绣上浅蓝丝绣花纹的。”
      烟萝这方恍然大悟似的颔首轻“哦”了声,目光直往青冠们的衣襟处好奇般的打量了起来。那样子就差扑过去猛瞧了,弄得的青冠们一半羞色、一半恼怒。
      “看什么看!”左侧青冠捏花怒意顿涨,“再看我将你的眼珠给叩出来下酒!”脸色绯红,只是不知是被烟萝瞧的羞红的还是气红的。也对,任何女子被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衣襟胸口处瞧,也是会气打一处来的,更何况如烟萝这般目不转睛的盯视呢,连闪也不闪一下。
      看吧,就说这个最好利用。
      烟萝只是站立起身,抱拳作揖,很正经的同捏花回道:“听说姑娘是花影宫弟子,故而在下只是想看看姑娘的衣袍究竟与道观女冠们的衣袍有何异同。若为姑娘带来不便,在下在此向姑娘赔不是。”说的一板一眼,眸光清朗的根本没有任何杂质。
      青冠们错愕,老者半愣,就便是所有的客栈中人也全给烟萝这般爽朗正经的回答给怔住了。这般个正经,竟然就只为了好奇花影宫与道姑们服饰的区别。
      数名青冠们看着烟萝,心中顿然各色滋味上涌,似酸似甜,原来只是因为如此啊。脸上红云如花,娇艳逼人,散发着一种极致的美艳。美的令在座的男性客观们都不由的痴迷了起来。
      然而烟萝却似不知自己引来的震撼般,头一偏,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诧异,对上老者开口问道:“花影宫在江湖中很厉害吗?”
      说是小声,却足以让宁静中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这无疑更是有如一枚重弹投入了青冠们心中,引起千层狂浪。不知是花影宫人一代不如一代,还是江湖中各派一代强于一代,总之近些年来花影宫在江湖中的排名也渐渐后退了起来。但虽是后退了,怎么说还尚是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足可令诸多江湖人士仰首而望。烟萝这般问,听在花影宫的青冠们口中无疑就是一种挑衅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捏花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在重家姐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已拍桌起身,剑光如花,直向烟萝刺去。
      来的正好。
      烟萝见此顿然收神,控制着自己条件反射就要往他处躲藏的冲动。她赌身旁之人定会出手相救,不,应该说自己对他尚有利用价值,他不得不出手相救。两边若真斗起来,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趁乱逃脱了。
      然是事实并非真如烟萝所料。一个算卦盘空打一番。江湖,终究不是烟萝所能懂的,人性,也并非如烟萝所识的那般偏激。
      只听捏花痛叫一声,烟萝只能震惊的看着捏花痛苦的按住自己的右手腕,一缕缕殷红的血液从她指缝中流了出来,而在其身旁却静静躺着一只竹筷。显然在方才捏花向烟萝刺杀过来时就另有多事人暗中出手相救了,而其仅仅只用一只食筷就打的捏花手腕血流,让剑从她手中掉落而不至于伤害到烟萝。只不过那银剑并未掉落在地,而是紧紧的夹在烟萝身旁老者的一双食筷中。其实那人不出手,烟萝也不回又事的,她早料到老者无论如何定会出手。
      老者紧紧盯着自己发麻的手指,他明显的感觉到方才那突然打过来的食筷的力道到底有多撼人。收起那柄银剑,目光复杂的向食筷的发力出看去,暗自揣摩着什么。
      全厅堂中全都是一脸的震撼惊异的模样,唯独那人,一身水蓝衫,如镜湖一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仍是不急不缓的用食着,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烟萝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去,心中暗自恼怒那人的多事。再瞧向蹲在地上吃吃叫痛的捏花,方还坐在角落处的青冠们早已不知何时全都围到了捏花身边,护着捏花,齐齐拔剑指着那个静坐的蓝衫青年人。
      原来这就是江湖,是人都可以携带兵器,根本不受朝廷的限制。
      “戈、青、扬!”一字一顿的从众青冠们口中吐出,似惊似恐。客栈间的紧张气息瞬间点燃上升,让满堂之客战战兢兢起来,全给跑走。
      那人竟然是戈青扬,那么自己身旁这人又是谁呢?烟萝敛眉,记忆着《万华策》中记载之人,目光低低的落在捏花的手腕上,无声无息的叹息了下。
      “咦!”蓦然间,于这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顿然扬起烟萝惊异的声音,似方回神发现新事物般,好奇的不得了,“姑娘受伤了!”
      她似根本感觉不到此刻客栈间的剑拔弩张气息,只是向青冠们走去。
      “邬君同!”老者无可奈何的一把截住烟萝的衣袖,不让其在往前一步。江湖险恶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过,自己还当真是不得不为与她的江湖行而感到忧心。师傅,若可以的话,可不可以换作他人啊,这人根本就是个没头脑的鲁少年。
      “那姑娘受伤了。”烟萝转而对上老者的目光,困惑般的说道。
      “忘了她刚要伤你了吗?”老者无奈。
      “可她并没有啊。”烟萝不以为然,“人命无贵贱,无尊卑。我大哥教过我,既然立志要成为一个医者,就不可见死不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我大哥还说过,做人要以德报怨,以德服人。”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烟萝这句话而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起来,现在是什么跟什么呢?
      “华老先生是江湖名医,难道先生之名是浪得虚名吗?大哥说,先生乃医中神者,有着菩萨心肠,重来不会这般见死不救。难道我大哥说错了?”烟萝说的郑重,素洁如玉般的容颜上尽是认真。
      老者哑然。而那个本一直平静吃着自己饭食的戈青扬却因为“华老先生”之名而突然调头过来,目光沉沉的看着烟萝,再而对上烟萝身旁处的老者,细细地打量着。
      老者在见到戈青扬转过来的目光,心下不由的一震,截住烟萝衣袖的手指不由的暗中收紧了几分。
      “公子的大哥是……”戈青扬沉凝了半晌突然起身向烟萝走来,冷着声音问道。全然不将青冠们手中利剑放入眼中。
      “我大哥啊。”烟萝答得理所当然,却是答了等于没答。
      “你大哥识得……”戈青扬暗沉的眸光转向烟萝身后之人,“华老先生。”
      烟萝扬唇一笑,宛若秋月清华,照的满堂熠熠生辉:“是啊。”毫无心机的答着,脸上满是自豪。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那个大哥在她眼中俨然是神人了。
      只是真的是毫无心机吗?戈青扬冷眸淡淡的看着烟萝清澈的双眸,此人若不是天真过人,就是心机沉重的过人。
      无波的目光转向一脸苍白着脸色的捏花,戈青扬冷声道:“我今日没空同你们纠缠打斗。如今你们同伴中已有一人受伤,没了花影阵,就凭你们几个……还不是我对手!趁我还无杀戮之心,还不快滚!”那只食筷的射杀过去的力量,他足足用了五分力气,会将捏花手腕打伤,也全在戈青扬的意料中,为的只是不动杀戮。只是如此一来,他与花影宫的恩怨则将更是要纠缠不清了吧。
      这一生,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唯一的愿望就是与葬花相携一生,只是这个平生的愿望如今却成了今生唯一的一场奢望。
      三年前,为了强行带走葬花,竟被花影宫人重重包围,那满天的飞血渐染了满地的厚重的寒雪,白与红,刺目的让人惊慌。葬花,那么天性纯善之人,又怎会受的了心上人与自己同门相残之事。这般惨重的杀戮,终于将葬花给逼疯了。而他在错愕的对上葬花崩溃的模样时,被花影宫宫主一剑穿胸,昏死于了莽莽雪地之间,若非是华老先生经过,自己当真是毫无活着的希望了。
      伤好后,自己又数次潜入花影宫,却再也寻不到那抹纤弱的身影,也听不见那如银铃般璀璨的笑语。今生不再奢望与她相携共望云卷云舒,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然而就便是这般的希望也成了场望穿秋水的奢望。再次的潜入,终于在两月前的夜晚被花影宫宫主发现,盛怒之下,她下令所有宫人追杀自己。自己本就是个杀手,多杀一人对于自己而言并无多大区别,然而葬花啊,若是被从来都不喜杀戮的她知晓了,她又该要两手叉腰,开始一连番的训斥话语了吧。怎么能忘记那飞雪中崩溃的容颜,怎能忘她乞求自己不要杀害她同门心痛的目光。
      青冠们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戈青扬,扶起捏花便向外走去。本与众姐妹走到门口处的飞花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对上戈青扬低低的说道:“戈青扬……放弃吧。就算找到,她也不定识得你了。”那个关于思过崖的大师姐已如个傻痴的孩童般,何人也不记得了。
      “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飞花于众姐妹的诧异中缓缓踱步走去,一行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于了客站为点点昏黄中。
      就算是自己对那个痴傻的大师姐的报答吧。
      戈青扬只是呆愣,双手不由的紧紧握拳。真的是忘了吗?是因为承受不住那般的痛苦而选择遗忘的吗?
      “不定识得。”戈青扬低低的重复着,闭上双眸,掩盖住眸光中的痛楚。
      烟萝看着戈青扬极力压抑痛苦的模样,低垂下眼:原来那本书上写的是真的,一个杀手竟然也会生情,当真是少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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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戈清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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