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片叶子的四叶草》雪砂

5、白马王子梦中降临

　　不知道我在黑暗中坐了多久，久到我已经习惯了黑暗，反而觉得这样的漆黑环境非常舒服的时候，肚子一声声的咕噜提醒我，我还是个要吃饭的。
　　也是，早上起来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拿奶茶当早饭，中午又泡茶馆坐了半天，唯一进过的固体食物就是马车上的点心。
　　我抱着膝倚着墙角坐着，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想到了现代的生活，还有，不可避免的，霜。
　　霜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清晰地明白这个事实。但当疼痛袭来的时候，我依然没有办法、没有勇气去面对。在我得知自己病情的时候，到霜与我分手，其中也不过就两个月。
　　两个月，将我们二十年的感情付之一炬。
　　古人云一日三秋，就是一天过了三个季节的意思。我倒好，一个月，抵得上十年。
　　不记得那两个月里，我们吵了多少次，我闹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霜不悦地对我露出厌烦的表情。从起初强忍，再到后来的毫不掩饰，二十年来建立的感情一分分的分离崩拆，最后不可避免的毁于一旦。
　　我用力地环紧膝盖，将头深深埋下，试图以此来获得一丝温暖，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惶恐。
　　我这是在那里……又会被带到哪里去？
　　难道……我会像这个身体那样，沦落为青楼妓女么，还是那些人身体下蹂躏的工具？
　　霜……我低着头，感受两臂间渐渐湿润，谁来……谁来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我颤抖着身子，和周围的女子一样。黑暗在我眼前无限放大，然而那已经不是先前的舒适，当我心中那一点害怕产生的时候，黑暗就是让它滋生的催化剂，瞬间将我湮没。我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身不由己的任由巨浪将我吞噬。
　　“姑娘？”身边的女子推推我，“这位姑娘。”
　　“啊？”我抬起头，目中一片茫然，“姐姐叫我？”
　　那女子沉默，半晌，摇摇头，道：“姑娘，是不是姓姬，小字泠雪？”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个是身体的名字，于是点点头：“正是，请问这位姐姐……”姬泠雪昨天半夜里投湖自尽，估计消息还没这么快传到城里来。这女子明显跟她是认识的，说不定……
　　“小雪！”女子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我：“小雪，我是小翠啊，你不认识我了么？”
　　猝不及防的被人抱住，我不禁吓了一跳，小翠？
　　自称小翠的女子抱着我又哭又笑：“哎呀，小雪呀，还记得以前我们同住的那个村子不？”
　　谁知道你们的什么小村子！“嗯……小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一半欣喜一半担忧又添了一半的惶恐，顺带成功改变话题。
　　“被人骗的……小雪，我们已经10年没见了罢？”小翠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反倒是我额头上挂上几条黑线，大姐，我们俩无亲无故的，跑这来已经很悲惨了，居然还给我上演一出寻亲记？
　　不知什么时候的，起初的那些惶恐不安，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反手拍拍她：“差不多。好啦，少哭哭——还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呢，节省点体力。”
　　“可是，我怕……”小翠哭得更加厉害，她这样一来，我反而倒没这么害怕了，反而有些好笑。
　　“哭又怎么样，能救我们出去？”我笑，“与其哭哭啼啼的，倒不如祈祷吧。祈祷一个白马王子来拯救我们。”
　　“白马……王子？什么人啊？”小翠看着我，道。
　　“呃……”我哑然。这里怎么会有王子，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得自己。
　　“就是、就是在危难时期拯救我们的人。”虽说如此，给别人个希望，总比绝望要好，“我约了人啦，他们看到我不在，一定会来找我的。”
　　小翠还想说什么，只听的沉重的木门又是一阵的吱吱嘎嘎，两个人带着守门大汉其中的一个下了地窖，随手拎了几个女子出去，有些又踢又咬的反抗，被来人一个手刀击晕，大汗随后便向扛米袋似的扛了出去；有些啜泣着，来人便毫不手软得啪啪几个耳光搞定；还有些沉默着俯首帖耳，被那人用绳子绑了成一串，牵了出去。
　　“不要，不要！别拉我出去，别拉我！”旁边那个叫小翠的女子忽然尖声叫起来，手脚乱挥乱动，来的那人一记手刀，干脆利落的晕过去，随即顺势一丢，正正被门口的另一名大汉接住。第二个人没什么举动，只是背着手站在地窖中央，目光四下搜寻着什么。当他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正正与我的对上。
　　我和他对视，尽力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虽然是有了来自外界的光线，这里却仍旧昏暗无比，那人又是背光，我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来古代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这个叫姬泠雪的女子长得什么样，不过想来不会太差，毕竟有人为她赎身过。若是丑到惊天地泣鬼神，也自当不会有人来理会的。
　　来人明显顿了顿，在我一怔之际，一个手刀落下。我不清楚我们是正面相向的，怎地他的手刀居然能够击中我的后脖子。不过事实如此，在晕过去的前一瞬，我还在思考这里是不是有武功这样的东西。

　　“呜……”头好痛！我抱着后脑勺睁开眼睛，入眼的居然是低垂的流苏，粉红的帐缦束在两边，房间中央一张小小的圆桌，上头铺了镂花的桌布，桌子后面是个月门，珠串的帘子随着窗外吹来的清风叮叮咚咚，煞是好听。
　　“总算醒了。”旁边一个声音道，却听不出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来，语气平淡，像是在述说一件寻常的事情。
　　我转头，不知道是楚冰焰还是楚秋寒的站在我床尾，身后的小几上摆了个碗，浓厚的中药味随着热气腾腾直上，弥散开来，搞得满室氤氲。
　　珠帘声动，一个圆圆脸的少女跑进来，欣喜地叫：“小姐，你醒了？”
　　叫谁小姐？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个当小姐的命，何况那不知道是楚冰焰还是楚秋寒的还在房间里，若是跟了他们，估计我就是一侍女，哪里会来个什么小姐。
　　不过，醒来的的确就是我一个呀，难道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成？
　　我支起上身坐起来，那圆圆脸的少女呀了一声，伸手过来搀扶。不知是当初被人手刀打得太厉害还是什么，后脑勺上又是一阵剧痛，我不禁蹙起眉，一手按住了脑袋。
　　“还痛？”不知是谁的那人诧道。
　　“你一天被人敲两次脖子试试看！”我一翻白眼，直接的回击过去。
　　耳边只听得“嗤”的一声笑，少女明快的声音道：“小姐，你都睡了五天了，要说这伤呀早该好了，莫不是心理作用罢。”
　　五天？我望着那人，那个不知道是兄弟中哪个的人走到床畔，伸手拎起我的手腕把了把脉，随即放下，道：“你脖子也真够细的，吴老三下手没轻没重，反倒让你晕了一天一夜。”
　　啥，一天一夜？不是五天吗？
　　“好生休息着。碧灵，等姬姑娘好了再来禀报。”那人淡淡丢下句话，头也不回的撩开帘子离开。
　　我无语，这就走了？这个碧灵还在我房间里呢，怎么也不一起带走。
　　“那个……碧灵？”我试探道，圆圆脸的少女马上抬起头对着我看，“小姐？”
　　我清清嗓子：“那个……碧灵，我们在什么地方。”
　　“楚府啊。”碧灵道，“小姐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带回来的呢。”
　　“楚府？”楚冰焰府上？
　　“灵州楚府，小姐不会不知道吧？”碧灵笑盈盈的，一副“你在说笑”的不信表情。天晓得，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什么楚府是个什么东西啊！
　　大概看到我一脸迷茫的神色，碧灵很好心地为我稍微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楚府。
　　楚府楚府，顾名思义主人姓楚，也就是那两个双胞胎兄弟了。楚家经商，手底下的商会大大小小的不下数十个，上次岚州的“岚衣坊”也隶属楚家，无怪乎那两个人直接把我丢那里就不管了。
　　至于楚家具体有哪些商会，经营的物品范围是什么，碧灵只是轻轻一句话带过，没有详细说明，我也不在乎这些。她随意的说了，我也就随意的听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叫我小姐？”我不是来当什么“侍剑”的吗，怎么一下子待遇提得这么高，居然还给我两个侍女（碧灵说，与她一同服侍我的，还有个叫碧瑶的侍女）。
　　“这个啊……”碧灵微微笑了起来：“下人的情报里说，小姐随母姓姬，但父亲却是姓秦呢。老爷在世的时候，曾经与秦老爷有交，少爷觉得让小姐去做下人，未免过于委屈了，所以吩咐了我和碧瑶姐姐来侍候。”
　　“……”原来如此，好复杂- -

　　是夜，我独自坐在梳妆镜前，第一次看到了姬泠雪的样子，也是我现在的样子。
　　姬泠雪跟我非常的像，都是清秀的瓜子脸，小巧挺拔的鼻子，樱桃小嘴，一笑一抿两个酒窝，双眼皮下一双大大的眼睛。但是她的瞳色是纯正的黑，宛如出生的婴儿，清澈无比，深邃无匹，在烛光的辉映下仿佛最高等级的黑水晶般玲珑剔透，又隐隐闪着宛若星辰的光华，就像是画龙时最后点的“睛”，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一样的。脸上白玉般无暇，虽然年龄（据楚秋寒说）也不过十六，却不知道是怎生保养的，根本没有现代的我脸上发的满脸青春痘，更别提雀斑或者美人痣了。整张脸仿佛一块大师手上精雕细琢而成的白玉，相比之下，现代的我也不过是块粗制的碎玉，虽然是一样的工艺，质地不一样，效果自然天差地别。
　　我轻轻吐出口气，谪仙！这张脸，标准的天使面孔！
　　原来我以前也是这么好看的！我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前提是不去看满脸的雀斑和青春痘，以及那双微带着深褐色的杂质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