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与暗》倾海夏

4、像镜子一样模仿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忽然袁枫说：“宇，其实，那个录音可能已经没有用了。之前其实我很害怕，不是怕你把录音给蓝眸，而是怕你看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很为我担心。”
　　“那就丢掉好了。”说完江宇把裤袋里的录音笔随手丢进垃圾桶里，丝毫犹豫都没有。
　　袁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才说：“你不怕我是骗你丢掉它的？”
　　“才不会，枫从来没有骗过我，除了瞒住我什么不说。”江宇把手搭在袁枫肩膀上说：“现在，你还要瞒我什么吗？昨天发生了什么真的不想要跟我说吗？”
　　袁枫忽然心中一暖，他的声音依旧低落，看得出吃早餐时的一切都是他为了不让江宇担心而装出来的。
　　他说：“宇，蓝眸好像，并不喜欢我，她在追求别的男生。”说着袁枫抬起头看了看江宇，接着说：“一个比我优秀得多的男生，我完全没有办法跟他比，可是我真的是喜欢蓝眸的。我很不想失去她。”
　　“宇，我不敢征求你的原谅，我无法让自己不改变，我必须做出努力挽回，所以我必须改变”。袁枫独自平静地说着，独自向前走着，没顾已经停下来一直看着他背影的江宇。
　　江宇的手紧紧地握着。
　　从此，袁枫就换了个人一般，上课再也没有睡过觉，而是认真地听着课，有时江宇会因为看到这个而发愣，直到被老师叫了一声才回过神。
　　而袁枫总是在这时候看过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大惊小怪地说：“呀，你居然也会走神？出奇啊！”然后不顾老师黑着的脸放声大笑。
　　就连老师都注意到了袁枫的巨大转变，曾经单独找袁枫谈话，问他家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了，袁枫则耸耸肩说：“老师，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师看到他不想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不过多学点东西也总是好的，你一定要早点解决你的问题，不要熬出心病了，最近你的变化很大，我都看见了，别让身边人担心。”
　　袁枫看向门口的江宇，会让他担心吗？距离那次也过了好久了，好像的确忽略了宇，好像没发现，宇的表情不再是没有任何表情了，每次看到他看向我，他的眉头都皱着，有着不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靠着门看着书的江宇也看了过来，袁枫忽然把视线收了回来，他发现，的确好像都忽略了身边还有宇，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甚至不太敢对上他的目光。
　　现在宇还担心地跟了过来，我真的太让宇担忧了吗？
　　回到课室后的轰动让袁枫错愕让江宇一点表情都没有，袁枫不由想到，即使是开学第一天挤成那样，即使是很多糟糕的事情发生，江宇都是没有任何表情，很平静，好像什么事在他眼里都很平淡。
　　可是唯独他，能让江宇黑着脸，这些天却又能让江宇一直皱着眉，袁枫心里一纠，感觉很不是滋味。
　　江宇和袁枫坐在最后面，而如今最后面是一片空，前面以及门外都堵成一团，隐约从嘈闹声中，他们知道是第一天引起轰动的人忽然转来了这个班。
　　袁枫不像以往地去凑热闹，而是习惯性地拿起一本书，忽然他感觉很奇怪，这个反应，这个习惯，不应该是宇才有的吗？
　　原来的他应该是好奇地过去凑热闹，怎么也要看个明白。他偷偷看向江宇，发现江宇也是愣愣地看着他这个动作，眼中闪过一种悲伤，然后才拿起自己的书看下去。
　　这个场景更让袁枫心中一纠，我的确很让宇担心了。
　　这时候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袁枫抬起头，看到一个长相帅气的人正站在江宇面前，应该就是那个人吧？因为所有的女生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袁枫碰了碰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江宇后，江宇才抬起头看向了面前那个人。
　　“我叫顾铭，很高兴认识你，江宇。”面前的人露出阳光帅气的微笑跟江宇握了握手，可是眼里却是桀骜不驯的绝对自信。
　　他接着走向袁枫说：“我希望与江宇同学成为同桌。”袁枫挑了挑眉，这不容反抗的语气，就差没直接说让袁枫走了。
　　一出校门，袁枫看着江宇感觉格外愧疚与心疼。
　　“回去吧。”江宇淡淡地说，语气平淡得好像最近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袁枫将手一把绕过江宇的后颈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仿佛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袁枫一般地说：“回什么回啊，走，爷今天请你吃遍整个小吃街！江宇看愣了，以前的袁枫又回来了吗？”
　　“你带够钱了？”
　　袁枫一把拽出他的钱包摔在江宇面前，摔完后才想起面前没有桌子，于是钱包摔在了刚下过雨的大街上……
　　袁枫把钱包捡回来后收起郁闷的表情，变得不可一世地蔑视江宇说：“怎么？怕爷没钱？看到里面有多少钱没？”
　　一个小时后，袁枫纠结着没钱买米的家庭主妇哭脸在那里一毛钱一毛钱地数着还剩下多少钱。
　　旁边的江宇一边吃着一边看向袁枫说：“你不是说你有的是钱？怎么现在这幅表情？”
　　袁枫咆哮：“谁知道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啊！没天理啊！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钱包！”
　　“我可以帮你把你打骨折后，把我吃下肚子里的钱都赔给你。”
　　袁枫：……
　　“你想得美！治骨折要我更多钱呢！”袁枫一脸郁闷加咆哮地说。
　　这时候，江宇哧哧地笑了出来，把袁枫看傻了，在他的十多年记忆里，江宇还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唯一的一次笑也只是江宇送他独轮车那天。
　　“真好，枫又回来了。”
　　袁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来江宇是因为这个事情而开心。
　　“虽然枫变得，嗯，怎么说，盗版江宇，我以为你真的从此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万幸，你还保留有那份天真，保留有以前那份活泼。真的，很好。”
　　袁枫心中一热，最少却不饶人。
　　“什么盗版江宇，你才盗版，我只是也勤奋学习天天向上了而已，要是你这么说，世界上任何一个比不上你然后又学习勤奋的人不都是抄袭你了？你也太强词夺理了吧？”
　　江宇没有说话，可是袁枫却看到他的拳头握紧了，他说：“枫，难道你这些时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吗？我总是会在看着你。”
　　“注意到啦，我最近长帅了夺走你的风头了？”袁枫得意一笑。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总是不经意地看向我，然后眼里流露出奇异的光彩，我在做什么，当你看到后你也会下意识地跟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书你也会看，我写语文你也跟着写语文，尽管上一分钟你的数学还没有做完。枫，你就是你，不需要这样做你也可以的。”
　　袁枫张大了嘴想着，这些日子我都在无意识地做着这些吗？就像一个复制者？这一切，连袁枫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好了宇，不谈这些了，哎，你有没有察觉那个顾铭看我们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啊？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哦，那个眼神不是对你来说很熟悉吗？你经常做。可能你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眼神，所以很陌生，相对于我，是很熟悉的。”
　　“怎么可能！那种讨人厌的眼神我才做不出来呢！袁枫夸张地跳了起来。”
　　江宇挑了挑眉，还不信？然后江宇亲身示范，看着袁枫的眼神不可一世，那眼神告诉袁枫，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小弟。
　　这可把袁枫气得半死。
　　“胡编乱造！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表情和眼神！”袁枫气得跳起来，然后又想起，江宇这个面瘫做出了蔑视他人的表情？然后袁枫立刻又笑得直捂住肚子，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忘记了？比如上次，在你以为把唯一的录音笔踩坏之后你立刻就从跟班小弟的眼神变成了老大的眼神，再比如上上次……”
　　“得得得了！败在你的记忆上我认栽，再让你说下去还不把我所有糗事曝光。”
　　“哎，你知道顾铭转班是专程找你的吗？还特意要和你坐，你是不知道你拒绝他说，我不习惯旁边有一个外人的时候，我看他僵掉的笑容看得多爽。哎，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吧？”
　　“为什么？”江宇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继续吃着。
　　“你是不知道，上次的考试前他信誓旦旦地对那帮女孩子说应该还会是第一，你不知道他那自信的语气，‘应该’那两个字完全可以无视掉了。”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考第一？”
　　“那可不同啊，当他看到排名的时候笑得是那么自信而阳光灿烂……”
　　“然后你就去搞破坏了。”
　　“额……你怎么知道？”袁枫一愣。
　　“我还不了解你？你最见不得这种比你优秀各方面比你好一万倍的人接受太阳神的礼赞了。”
　　“你什么意思！我哪比不上他了？”袁枫佯装怒气。
　　“那比如……嗯，帅气？女生欢迎度？成绩？嗯……还有……”
　　袁枫的脸色在江宇一个个列出的词语中变得灰白，立刻阻止他往下讲，然后继续说起那件事。
　　“你是不知道当我告诉他，人生第一次排名第五的你是因为有一科没有考，而那科你平稳发挥的成绩可以跟他持平，甚至状态好一点可以超过他的时候他脸色变得有多精彩，于是就出了今天这一出戏。哎，宇，我也奇怪你怎么有一科没有成绩啊？”
　　“考试前一天给你写的那封信是我用了整一个夜晚写出来的，没睡觉。而在前几天我的睡眠也不怎么好。”江宇说得跟喝水一样简洁白。
　　“所以……你在考场睡着了？”袁枫强忍着笑意，他怎么也想不出江宇在考场上呼呼大睡，然后监考老师黑着脸看着他的画面。
　　江宇忽然转过头，袁枫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夕阳下的逆光中，他的笑逐渐消失。
　　他看到远处树下蓝眸的身影，她羞涩地向江宇招着手。
　　尽管因为光线原因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形，可是他认出了蓝眸头发上别着的一个风铃，那是袁枫在蓝眸生日时送给她的。
　　当江宇回来后，他的手上是一封信与一个饭盒。而蓝眸在远处树下的身影，似乎一直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江宇，清风吹拂下掠动她飘飘的长发，撩动那清脆的铃声。
　　“走了，回去了。”江宇招呼袁枫。
　　“嗯。”
　　袁枫跑向江宇的背影，看了看手里新的成绩排名单，他紧拽在手里，上面的排名里，袁枫远在江宇后面。
　　宇，我一定会超过你，变得比你还要优秀，我真的很喜欢蓝眸。他暗自发誓。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测试他进步很大，却只能排到年级第二十，那是他在家里加班加点每天只睡四小时的成果，就连江宇都注意到他每天都休息时间不够。
　　第三次，第四次，袁枫甚至进了前十，可是却依旧追赶不上江宇，江宇一直都比他优秀。每次看到这样的排名他都把排名表打印出来贴在家里的墙上，而在贴之前，那张纸早已经被他的手握得起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