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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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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又怎么了?”慈生一脸好笑的看着只踩上一只马镫却不敢翻上马的婴慈。
踩在马镫上的她重心不稳的晃悠着。“其,其实我不会骑马。”
“马上驰骋,潇洒自在?”嘲笑了她一番,慈生利落的将她推上了马,转身自己也轻快翻身上马。
“喏,这样拿着缰绳…..”余光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婴慈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昆吾与婴桐。
发现她的心不在焉,慈生停下动作抬头便望见了并驾的二人。礼貌的朝婴桐笑了笑,回身发现婴慈正盯着那穿苍色制服的男子。
用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走吧。”婴慈回过头道。他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哦,好。”
风扫落几片残叶拂向她脸颊,婴慈有些烦心的掸开了去,手里绞着缰绳,不知在想什么。慈生调了调马头走至她身边。
“在想什么。”
皱了皱眉头回道“没什么。”
“刚刚那个男子,婴慈喜欢他吧?”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眼眸。她并不想骗他,却突然想到梦中有人在耳畔说的那句话。她有预感,她甚至害怕,一旦她回答了‘是’,也许第二天,昆吾真的会来娶她。可人心并不是想要便能有的,不是心甘情愿的感情就算夺来了也不会纯粹。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慈生,有些东西,是给不了,也拿不来的。”她转头向他,笑靥俏丽释然。“倒是婴桐,见你配着她做的香袋,恨不得笑出花儿来。”
“是么。”他笑道“我都说了让你往后给我绣个更好的。”
婴慈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持住缰绳,一夹马肚飞奔起来,任风打散发髻散落下一地珠钗。她回身大叫道“若你快过我便绣一只给你!”青丝飞扬散漫,连身后他担心的警告也听不进去。
她不知跑了多久,兜兜转转直到跑到崖边马匹才自觉地停了下来,她生疏的执着缰绳绕着栅栏兜着圈子。
“妹妹好兴致。”婴桐骑着白马不知从林子哪处踱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神色冷峻的昆吾。
她轻挥皮鞭策马至她身边,眼里尽是嘲讽。“生在皇家,长在□□,妹妹连骑马都不会,难道是被父亲当作宫女下人来养么?”
“婴桐,差不多该回营了,入夜了风大。”昆吾上前将裘子裹在婴桐身上,眼角略微尴尬的掠过她。怎样高超的演技才能做的这样柔情呢。
“闭嘴!少在这儿假情谊,我与你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一个只有些孔武之力的丧父匹夫竟也敢腆着脸迎娶皇族女子,你也配!”
婴桐高傲的拢了拢身上的银狐裘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风情的笑了起来“哦。”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鲜艳的蔻丹刺痛了她的眼“我怎么忘了,你们两个才真正是一对。都是寄人篱下的丧家犬。”
“姐姐有一半与我相同的血液,我若是丧家犬,那姐姐岂不是连丧家犬都不如。”
那双凤眼发狠的盯着她,婴桐攥着马鞭,却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天上突然滑过的闷雷将她的脸闪烁的扭曲恐怖“下雨了呢。”轻笑的踱至她身边。“妹妹难道不知道,雨天在崖边骑马,可是很危险的么。”
一道皮鞭便清脆的落在了马上。
那道鞭响将昆吾惊得清醒无比,迅速的跳下马跑至崖边便想伸手去抓。“想想你的前程,再考虑要不要救她。”婴桐妖冶一笑,调转马头往营帐的方向跑去,不见踪影。
她正下坠着,耳边尽是马匹惊吓得嘶叫声与爆破般的雷声。她看见在风雨飘摇的丛林中着苍色服制的昆吾,孤立渺小,整齐衣角被风雨吹得狼狈。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就是抓不到呢,那近在咫尺带着伤疤有些粗糙的手,曾抚过她脸颊的手,曾为她采撷夏日里第一朵荷的手。
为什么要将手收回去呢,昆吾。
树丛在电闪雷鸣间徒然的摇晃着,他已经走了。是啊,他怎么会来救她呢。他有他的宏图大业,而自己,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慈,就叫你阿慈罢’
‘阿慈,清在院的花开了’
‘阿慈,夫子又开始唠叨了’
‘阿慈,今日我学了第一套剑法’
‘阿慈,今后便由我来保护你罢。’
她轻笑起来,讽刺又荒唐,抬头望向苍白昏暗交杂的苍穹,雨珠暴戾的落向她全身,钻心的疼。往日种种回忆与所有折磨的思念彻底撕裂,燃成冰冷的灰烬。喉间的哽咽与心口铅坠般的失重感既痛苦又释然。
终于解脱了呢。
几个时辰过去仍然一无所获,提着宫灯的侍仆纷纷打着哈欠,只不过是死了个连名字都快被忘了的人,再找几圈就能回去交差了罢。
“找到了!找到了!”
是那个与婴慈亲近的宫女。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泥泞不堪,将婴慈紧抱在怀里,带着哭腔向飞奔过来的慈生叫喊“大人!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可…..可已经没有气息了。”她的哭声如从前他在大漠听过的羌笛,却呜咽的不成样子,像是一首断断续续的哀歌。
婴慈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此时的神色也比往日宁静,冰冷的体温让他不敢相信她曾经沏过那样滚烫清冽的茶。
雨已经停了,他抱着她,走在凄冷的夜里。
“大…大人,人,已经死了。”一个侍仆躬身过来小声道。
“闭嘴。”
“大人,还是先吩咐置备下丧麻罢。”
“我让你闭嘴。”
她怎么可能会死。只要他还在。
已经吩咐好人看守在帐口,慈生来到塌边,将头上的碧玉簪取下,如瀑长发缕缕倾泻下来,蜿蜒鬼魅。他闭上眼,低沉绵长的吟唱起来。碧玉簪缓慢的于他掌心腾空,轻轻旋转,散发出不规则的潋滟光束,幽绿点点如夏日夜萤。
帐外隐约一抹苍色。
风将一瓣梅瓣吹落在她掌心,微微蜷曲指尖,婴慈缓慢睁开了眼,模糊中看见敞开的帐口外面正好的艳阳,接着就是慈生凑过来的那张慌乱苍白的脸。
“我没死?”他点了点头。
“你救了我?”还是点了点头。
他并未问她原由,相关的事也只字不提,只不语的看着她。她望着他那焦虑的眼神许久,往常习惯了他嬉笑轻佻的样子,忽然见他这样的严谨萧瑟样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说什么劝导才好。
“咳,你别发愁了,就算没追上我,也会给你绣香包的。”婴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慈生有些惊讶的怔住,接着便止不住地轻笑起来,投在他眼角的日光星星点点,不知是不是泪。
“要嫩绿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