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青檀梦尽

234、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引军入彀藏缨锋，以子之矛攻子盾

　　无马伤兵躲在石堆后头，见阎行的人马追至，即将身旁堆叠的沙土包扔出，登时黄沙嚣漫，尘土激扬，阎行的步骑兵全部被泥沙迷眼，叫苦不迭，正在怒恨之际，又闻呼哨声响，不知从何处蹿出的骑兵掩至，杀得他们惨叫一片。如此一来，白雾之中一抹溜的浑黄，血腥之气弥漫，越发的难以视物。

　　阎行越走越是心惊，眼见自己军队的阵脚竟然已经开始紊乱，骑兵们也兜着嘶鸣不断的马匹，原地踱步，找不到进攻的方向，登觉怒气攻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数日不见，马超竟然琢磨出了这么古怪的招数，这些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堆、木桩，居然如此古怪，内中仿佛隐藏了无穷的变化和诡谲！

　　“将军，我曾看过中原的兵书，里头就有写过这种怪阵，这种阵法无非是据五行生克变化，太极两仪转换来的，想要破之不难，却需要一定时间的钻研和琢磨，可是……这马超的军中怎会突然有人会布阵了！”

　　身旁一名副将急声道。

　　“我如何知晓！”阎行面色铁青，望着前方的混乱，怔然半晌，却是瞧不出半点端倪——他也算是个将才，威名不在马超之下，俩人堪称并驾齐驱，可此刻，他一番深究之下，却觉这石阵、兵阵简直古怪奥妙到了极点，完全参之不透。

　　“将军，情势不妙，不如即刻撤兵罢！”那副将神色微变，见前方惨叫声不绝于耳，伤亡越发严重，当即提议道。

　　阎行却沉声道：“就只怕此时想退也退不出了！”

　　甫从一进入这石阵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冲突了一阵过后，竟然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四周蹄声跌宕，飒踏起伏，白雾中险些分不清哪些踪影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而马超的人马却早已约定了暗号暗记。阎行睨着周围乱象，见自己的人马不停折损，心中渐渐升起一股骇异焦躁的情绪来。

　　金鼓交鸣声中，敌人的阵法不停变化，骑兵队伍一绺紧接一绺，左奔右突，横斜纵化，明明只区区六七百人，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层出不穷！忽而幻作蛇形，忽而化为虎翼，一时间左翼变偶，一时间右翼生奇，阎行才刚刚想通了前一队人马的先锋，但它的后尾却又分叉开来，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阵势。他瞪大了眼睛，呆在当地，心中又是骇震又是惊佩——想他阎行自诩当世奇才，出类拔萃，文武兼备，更会用兵用计，向来是瞧不上马超莽勇冲动，想要杀之后快的，谁料今日，竟见到对手布下了如此诡奇绝伦的阵法，怎不教人心生畏惧！

　　阎行冥思苦想一阵，还是觉得西面较为薄弱，便试图让先锋精骑冲杀过去，谁知等他们冲至跟前，才猛然发现，那一头哪里是什么西面，根本已到了硖道谷的北头！足下所踏之地，恰恰便是他们当初设计马超骑兵的大泥淖！

　　先骑们轰然陷落泥淖，惨呼声中，后方军队急急倒退，又纷纷折回了阵中，再不敢往前冲进。

　　阎行暗恨不已，只觉得心田绞痛，怒火浇膺——巨石、滚木，全是他派民伕兵卒辛苦劳役搬运而来，这一片大泥淖，更是他呕心沥血埋伏的绝地杀招，谁知此时，竟却全被马超拿来设计自己！

　　想到此处，阎行猛然醒悟，思忖之间，骤然发现那些石堆、木桩，其实是依照了一定的规律，在暗中缓缓地移动！怪不得他们分辨不出方向，始终被困其中，为之掣肘。他有此发现之后，目眦怒睁，当即下令士兵冲向石堆后头，要先杀移动石块变阵的兵伕，谁知到了近前，石堆后却又不见半个人影，对方竟是已先一步根据既定的方位，藏到了别的石堆之后。

　　还待再找，另一股敌兵却又冲突出来，在他们寻找兵伕猝不及防之下，杀伤了不少士兵，一时间，血腥气漫涌，敌军奔突之势如同破竹，令人胆寒。

　　阎行的眼睛都红了，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得催令先杀变阵之人。

　　谁料，敌军却似对此早有成算，数十个队列来回冲突，忽而在前，忽而背后，忽而向左，忽而往右，此队刚消，彼队又至，有些队伍根本就是虚晃一瞥，而真正的杀招却在后头，马铁、焦赞等人猛士纷纷带队，提了刀枪飞马掩来厮杀，冲杀之后，却又迅速隐匿行踪……简直就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形如鬼魅，来去无踪”，阎行大军被众人绕得头昏脑胀，眼花缭乱，却是苦无法门抵御。

　　更又被马超的残兵拾起他们先前所射的箭枝，以彼之箭，还施彼身，躲在石堆之后，不停地施放绵密不断的冷箭，阎行大军不论步骑，就好似一个个的活靶子一般，被人瞄来射去，不多时已是全然大乱，在白雾彻底散去之前，便纷纷弃枪落盔，人马崩溃，自相践踏，伤亡不计其数。

　　阎行不停喝令，约束军士，竭力想要稳定阵脚，无奈军心已失，士气大颓，麾下兵卒只要一听到马超二字，便已是闻风丧胆，全无斗志。步卒们你推我搡，乱成一团，个个面如死灰，被困死在这诡阵之中，如同待宰羔羊般等待着屠戮。

　　阎行心中惊愕恐惧至极，万料不到，自己两万人之众的大军，居然被马超六百残存的精骑震慑，杀得吓破了胆，完全不听号令，处于无限混乱之中，更加难以找到出路。

　　他一咬牙，一张方脸涨得黑紫，疾声道：“待我寻得出路，所有人与我冲杀出去！将马超碾为碎片。”

　　这近三万人的军队，乃是他从义父韩遂、侯选、李堪等处征召借来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马稀里糊涂地折在这里！不就是石阵吗，他便掀了这些碍眼的石头，瞧他还如何变阵！

　　阎行念头一起，立即率军前去破坏石堆，所往的方向，正是马铁所领的两小股蛇蟠阵队。

　　马超在中央高台上见到，心头大急，暗道不好。待要冲去相救，可他一走，阵型势必散乱，届时就怕阎行重整旗鼓，聚拢兵卒稳住了阵脚，这石阵兵阵便困不住他了。

　　正自危急之时，忽听不远处一道冷冽嗓音响起：“可以传令将东边蛇蟠变作龙飞之形，东北面变为常山蛇阵，火速驰援马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那人声音粗噶难听，此时听来，却仿佛一道久旱解渴的甘泉，连糙砺的嗓音都透出一种沙沙的磁铁般性感，叫人心头大震。

　　马超一怔，还不及细想，已然照那声音所说，亟速下了阵令。

　　待他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诧然间见到一个小兵持着盾牌从土堆后头翻越奔来，径直到了高台下方，朝他伸出了一条纤白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