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遥遥》心弦清风

7、盛放的夜

　　回到自己的房间，奇犽想起在最初分别的日子，他会时不时给小杰打一个电话问问对方的近况，就算现在，他也能背得出小杰的手机号码。
　　可后来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隔越久，而和对方一样的甲壳虫手机早被他淘汰收了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会再刻意去联系小杰，不会再有事无事想找他聊聊，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见他，而是他明白他们各自必须尊重彼此的生活秩序。
　　面对想见的人失去了倾述的冲动，既想知道对方过的好不好，又隐隐地担心他的快乐将不再需要自己，纵然他们依旧深切地关心着对方，还有关于友情的忠诚与信任，可他们始终不再是年轻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年纪。
　　他们再也回不到那个简单的合眼便能安睡的夜晚，在那样的夜里，他们并排躺在火堆旁，眼睛闭着陷入深眠，□□在休憩可精神还醒着。头顶是闪耀的星河，能听见身下的土地在脉动，整个世界都在安详的沉睡。
　　如今他们的生活彻彻底底分开了，每天都努力朝着各自既定的人生目标前进。
　　零点的钟声早就敲过，雨声渐歇，窗外悄悄升起明月一轮。
　　阖上眼睛，伤感与悲痛已经消散，缓缓的呼吸和心跳，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是7月7日，他的生日，离分别还有不到48小时。
　　而下次再见，遥遥无期。

　　这天清晨，亚路嘉起了个大早来到奇犽的房间，她迷惑地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哥哥，将一块小小的电脑芯片交到他手上。
　　“小杰说他出去一次，下午才回来。”她把手塞进奇犽掌中，亲密地说，“这是他早上给我的，让我和你一起看。”
　　奇犽拿着芯片瞧了瞧，不自觉笑道：“大概又是录制的景色吧。”
　　亚路嘉拽着奇犽来到电脑前，奇犽打开电脑把芯片放进去，没一会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一些自然景观的画面，这果然是小杰在自己探险途中拍摄的。
　　到了最后一幕，便是小杰引着镜头来到自己工作的营地，他愉快的指导着摄像师往这拍、往那拍，时不时的还拉着一些工作同事来到镜头前向奇犽祝贺生辰。
　　“奇犽，是我，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见过啊..”
　　“虽然不认识你是谁，但是祝你生日快乐！”
　　“奇犽是吧？小杰经常和我提到你啊……”
　　“走开，走开，轮到我说了！”
　　一群人热闹的挤在镜头前推推搡搡，小杰被簇拥在中间露出无奈又善意的笑容。看得出，小杰很受大家的欢迎。
　　奇犽想，小杰大概天生就有一种能力，能将周围的人聚拢在他身边。他站在那里似乎不用去证明什么，人们便自然而然地喜欢并相信他。
　　亚路嘉趴在电脑前看得津津有味，奇犽则安心地摸摸亚路嘉的脑袋。
　　两个人正对着镜头里发生的吵闹乐不可支，待奇犽听到摄像师抱怨小杰要求太高，那熟悉的声音大吼着，“什么时候让我露脸？！”奇犽才觉得有些头大，原来竟然是E。
　　E 的声音勾起了奇犽对她的回忆，他们曾打过一些交道。
　　仍记得四年前他和小杰一起执行最后一次猎人协会任务的时候就遇到了E和她的团队。后来，小杰和E一见如故，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奇犽以为E会代替自己成为小杰的新搭档，但没想过不到一年便传来两人分手的消息，奇犽那会还委实替小杰惋惜了一阵。
　　掠过一些人影后，镜头里出现了一张妩媚动人的女性面庞，亚路嘉指着道：“她好漂亮！”
　　奇犽好笑道：“她也就脸漂亮，其他地方一点也没有女人的矜持与可爱。”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E用略带沙哑的嗓门叫道：“奇犽，你还想在家里呆多久啊？小杰打算去外侧世界了，你再不来，他可就自己走了啊！”
　　“哥哥这次要一起去吗？”亚路嘉看向奇犽问道。
　　“不去，”奇犽按下暂停键，温柔的把手搭在亚路嘉的肩头，肯定的说，“哥哥说过要和亚路嘉在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小杰一个人没问题吗？”
　　“他是大人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奇犽将电脑屏幕关了，拉住亚路嘉的手说：“我们出去散步吧，老看这个也没意思。”
　　亚路嘉仰着脸勾住奇犽的手臂走出房间，看着她单纯简单的笑脸，奇犽觉得便已经很好。
　　到了下午一点以后，小杰才从城里赶了回来，奇犽问他做了什么，他也闭口不谈。一直拖到外面天黑透了，小杰才拉着奇犽和亚路嘉出了门。
　　夜幕卸下白日的喧嚣，沉静而安宁，三个人走到一处被树林围绕的空地，发现草地上摆着不少烟花。
　　小杰笑道：“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你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上午就去买了烟花送给你。”
　　奇犽对他会心一笑，朝跟在身后的管家招招手，示意对方领着亚路嘉去放烟花。
　　“我看过你给我的芯片了。”
　　“拍的还不错吧。”
　　“嗯……”
　　回忆着摄影的内容，两个人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直到最后奇犽才问道：“你父亲最近又去哪了？这次我倒没听你谈起。”
　　“不知道，我和他联系也不多。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把你介绍给金呢！”
　　谈起少年时的话题，两个人多了一份怅茫，这最初的承诺到了现在竟一直未能实现。
　　“总有机会的。”
　　“嗯”
　　一问一答之间听起来有些客套，带着一份疏离，这是向岁月与距离无可奈何的妥协。
　　灵魂中的一部分蠢蠢欲动，小杰拽住奇犽的手，把他往亚路嘉所在的地方拉去。“去放烟花吧。”
　　小杰的话音刚落，头顶上就炸开一大朵烟花，一粒粒飞溅的金色砂砾在天空中组成片片瓣瓣绚烂的花朵。
　　随着不断响彻云霄的爆炸声，一颗颗闪亮的火焰摇曳着长长的尾巴，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蹿上夜幕，五彩斑斓瞬间华丽绽放。
　　巍峨的火山和严密的林海是布景，主角则是悬在半空宛如从天堂流泻下来的万丈瀑布，大半个揍敌客家的庭院都被这焰火照亮染红。
　　烟火的光华将庆祝的气氛推至高潮，在那如生命绝唱的光晕中，关于遥不可及美好的希望、爱的光芒熠熠生辉。
　　小杰与奇犽齐齐仰望着夜空，他们本能的靠近彼此，眼底被烟花尽染的璀璨又迷离。
　　交握在一起的手热得发烫，彼此贴近的掌心纹路是这样真实，虽然无法真实的抵达眼中所看到的幻境，但是内心却感受到了，不需要彼此凝视，而是共同沿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在这个时刻，他们不再需要语言或者行动，只要安静地保持着这份心领神会的纯粹，在这种氛围了，一切的风吹草动都显得不合时宜，会打破这份平衡。
　　一阵冷风吹过，小杰觉得身体有些发凉发沉，他握住奇犽的手掌不住有些发抖，奇犽诧异地看向小杰，把他的手攥得更紧。
　　我真的……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小杰亦望向他，张张嘴，但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越是在这种热闹的时刻他的头脑就越冷清，仿佛大梦初醒又仿佛幡然醒悟，小杰的眼眸在低垂下去又再次向前看去时变得凛然无比。
　　他喜欢奇犽，他想同他在一起。但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喜欢和要在一起是不同的。
　　花开荼蘼，了无痕。
　　眼看亚路嘉跑过来，小杰便松开了奇犽的手。几乎就在小杰放开的同时，奇犽下意识急急去抓小杰的手指。
　　生命曾深刻的交织在一起，只是谁都没能抓住谁，如今也是一样。
　　小杰斜向踏出一步，手与手便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