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愚人阿痴

24、骚货

　　我离何楚的生活越来越远了。我不再主动地寻找机会和他说话，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悠到我和林菲这边闲聊扯八卦。下课铃声一响，他的座位就空了。据林菲和赵世的小道消息，他不是在和陈鹂在小花园里散步聊天，就是和苗齐去校外吃零食，生活过得异常充实幸福，堪比齐人之福。

　　“哼，没想到何楚竟然是这样的人。仙？仙个屁！”林菲在我身后说。

　　“欧！苗齐！我的女神啊，你到底是咋想的啊！”赵世哀嚎。

　　我不知道该搭什么腔，我是该为他辩白，还是和大家一起指摘他？其实，和赵世不了解苗齐一样，我同样不太了解何楚。以往的他，身上贴了很多标签：好学生、乖孩子、成绩好、拉琴好、家世好、长得好、气质好、班长、稳重懂事、。。。。他几乎是初中女生会偷偷喜欢的男孩子的范本。

　　可是也许长大就是这样吧？我想。他只是长着长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撕掉了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按照自己的想象给他贴上的各种标签。

　　也不是叛逆，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顺着自己原本就该如此的轨道奔跑而已。

　　我变得更加沉默和隐形，这是我想要的。

　　我听说男生群里开始流行一种推测女生是不是处女的方法。煞有介事的理论是这样的：如果一个女孩走路时屁股摇摆的幅度大，屁股的宽度超过腰围，那她就一定被人“弄”过了。至于到底多大，超过到底多少，没有人说得清楚，全凭感觉。一旦他们集体确定某一个女孩已经被人“搞过”，他们就会用一个词语统一概括她们：骚货。

　　整个初中部被标上“骚货”标签的女生有好几个，自打有了这个标签之后，她们不管走到哪里，出校门买早餐、走到操场去上体育课、午间休息的时候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散步，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看！那个骚货！看她摇屁股的样子！”

　　男生盯着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屁股死死不放，流露出渴望的眼神；而女生，则是隐隐的嫉妒与愤怒。

　　“无聊！”林菲简单概括。

　　十四岁的我，隐隐感觉到“骚货”这个词并不完全是个贬义词，甚至，根本就不是贬义词。当男生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了他们的欢喜和兴奋。很像冬天的时候，人们靠近烧煤球的火炉取暖，尽管火炉很多年都未曾擦洗，煤灰又很容易弄脏衣服和头发，但是人人都喜欢抱着火炉——那是一种肮脏的、龌龊的、腻人的、热烘烘的、不知道哪里在颤动的隐秘快感。

　　我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我明显地感到初一初二还能穿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并不是短了或者窄了，而是整个曲线已经不对。洗澡的时候，我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我长高到1米六六了，脖颈修长，锁骨突出，肩膀结实浑圆。
　　山丘似的的胸、鼓囊囊的屁股与大腿是我刻意要隐藏的部分，它们总是在提醒我，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长大。

　　我侧过身体，从浴室里的大镜子中观察自己的侧面曲线。起起伏伏的女性曲线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事物，我从来不主动触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它只是我的灵魂暂时居住的地方，随时有可能搬走。

　　赵世告诉我，男生还对初中部和高中部所有的女生打分，最终列出了一个“美女榜”，其中前十名竟然有我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我穿着宽大的校服，趴在桌子上送了赵世一个大白眼。

　　“怎么不可能！他们还给你写了评语！”赵世急于辩白。

　　“什么评语？”林菲来了劲。

　　“这我哪里记得！据说他们有一个册子，叫做群芳册，不知道是谁做的，每一个美女都配了真人素描图，还有一段点评。下午我就把那个册子找过来看看！”

　　赵世竟然说到做到，急不可耐地在下午第二节数学课的时候就拿来了这本册子。
　　林菲刷刷地翻过其他人，直接跳到我这一页：嗅香道女。性喜静，卓尔不群，遗世独立。容颜如百合，清丽冷艳，不可亵玩。

　　“谁写的这些评语？”我问。

　　“我哪知道！总之就是关注你的人呗。快，看看排名第几？”赵世说。

　　林菲麻利地翻到目录页：第三名。

　　“我靠！排名够靠前的啊！”赵世称奇。

　　林菲研究目录页：“第一名，苗齐。”她嘴角歪了歪。

　　“第二名，陈鹂。”赵世接着说，“哇，林菲，你排在第六名！和你当同桌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在全校男生中的排名这么瞩目哇！”

　　林菲沉吟思索片刻，飞给赵世一个白眼：“好嘛！前两名是何楚的绯闻女友，第三名是何楚的暗恋者，敢情何楚就把我们学校最漂亮最有气质的三个姑娘全都收了呗！这谁做的啊！什么居心啊！”

　　林菲的手指翻飞，把册子扔给了赵世。

　　赵世忙不迭地接住册子：“唉，姑奶奶，别瞎扔啊，这本册子在全校男生中都传遍了！知名度老高了！等会隔壁班的男生还等着我送过去呢。”

　　“破册子，我还当是个宝贝呢，也不过就是几个男生瞎编出来的，连我都上榜了，没劲！我要看的是学校里选出来的那几个骚货，一个都没写。”林菲说。

　　“那几个怎么能入这个册子！那都是骚货！”

　　“放屁！那个屁股最大的，不就是你们最喜欢的吗！怎么没有上榜？”

　　“那个长得跟生了三个孩子似的大姐啊？求你了林菲，有点品位好不好？”

　　我和林菲被赵世逗笑，群芳册的事情被丢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