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84、鸩酒

　　原静姝在宫中步履匆匆，身后跟着一干太监宫女，直往衍庆宫。
　　到了宫门口，有宫女想要拦住她，她冷笑一声，让人将她拉了开。
　　那宫女还在一直叫嚷着，“一介外臣怎可擅入妃子寝宫？娘娘，有人带人闯进来了！”
　　原静姝进了宫殿，就见到兰妃从内殿中匆匆出来。大约是来不及，她穿得一身寝衣，只在外面披了外衣，头发散下来，妆容不整。
　　见了原静姝，她不怒反笑，“原大人好大的官威！怎么着，闹事闹到本宫的衍庆宫来了，不知你长了几个胆子！”
　　原静姝道，“我正要将这句话还给兰妃娘娘呢，不知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做出这等事。”
　　兰妃眼神闪烁了一下，“你这话是何意？”
　　原静姝没理她，而是直接下令让手下的人进宫搜查。
　　兰妃见原静姝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时也忘了心虚，怒道，“擅自搜查妃嫔的寝宫，原静姝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定要禀明圣上，让圣上重重罚你！”
　　原静姝闻言不慌不忙的拿出了圣旨，道，“本官是奉旨前来，兰妃娘娘得罪了。”
　　“你！”兰妃拧头，“你如今已是外臣，没资格管后宫之事。”
　　原静姝慢悠悠说道，“皇上说了，他说臣是外臣，臣就是外臣，他说臣是内臣，那么臣只好将这任务担下了。”
　　不多时，有宫女手中拿着一个扎着针的小人出来了，另有人搜到了符纸朱砂之类，领头的宫女将布偶交给原静姝，道，“这是从兰妃娘娘的床下找到的。”
　　原静姝接过布偶，上面用红字写着烟昭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又有人找到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被针扎过的布偶，每个上面的名字都不同，但都是宫内的妃嫔。
　　原静姝道，“兰妃娘娘，您还有什么话好说。巫蛊之术早在凤和帝时就被禁止了，当初的巫蛊之祸牵连数万人，宫内血流成河，您这么快就都忘了？”
　　兰妃冷笑道，“不过是想惩治本宫，胡乱编些罪名，你以为本宫就会认罪么？”
　　原静姝轻笑一声，在兰妃耳边悄声道，“这不过是彼此都留些面子罢了，兰妃娘娘应该知道我话中的意思。”
　　她后退几步，只留下了几人，让其他的人退下。一时间整个宫殿中就只剩下了原静姝和兰妃，以及她带来的几个皇上信任的贴身宫女和兰妃身旁的两个大宫女。
　　原静姝将手中的布偶随便放在一旁，忽而开口说起了闲话，“我几年前在宫中当值的时候，一次在御花园撞见了一位嫔妃，”她看了兰妃一眼，笑了一下，继续说着，“那时这位嫔妃正和朝廷中的一位重臣相会，或者说，是私会。兰妃娘娘，您猜，这位嫔妃是宫中的哪位娘娘？”
　　她看着兰妃越加苍白的脸，心中畅快万分，“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带这些孩子确实是来闹事的，毕竟以巫蛊暗害后宫嫔妃总比和外臣私通来的名头好听，不是么？”
　　兰妃身体摇摇欲坠，但还是强装镇定，想要反驳她，“你并没有证据，你说看见了有什么用，这宫里谁不知道我们两人有矛盾？”
　　原静姝勾唇，“哦？那只要找个人能证明你红杏出墙就可以了。”她将容色一敛，点名道，“秋蝉，你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吧。”
　　秋蝉跪下道，“奴婢在。娘娘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和六安侯有联系，先前只是传个话，后来就经常相约在宫里见面，相互还通过信物。娘娘梳妆台上有一个暗匣，里面放着这些物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去看兰妃，但也感受到了兰妃盯在她身上恶狠狠的眼神。
　　原静姝道，“兰妃，你如今还有何话好说？”
　　兰妃道，“就算如此，本宫，本宫身怀龙种，也不是你这等人可以责罚的。”
　　原静姝轻笑，“兰妃这话说出口，只怕你自己也心虚吧。我在来之前曾去查了起居注，也询问了为兰妃诊脉的太医，若按记录来算，您腹中的孩子最大不过三个月，但是太医告诉我您怀孕已近四月，这一个月是怎么回事，不用我说明白，你自己知道得清楚。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兰妃惨然一笑，“我还能说什么？原静姝，你倒是好本事，竟能策反了我身边的人，我倒想要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原静姝没回答，却是跪着的秋蝉先开口了，“死在娘娘手下的宫女不计其数，娘娘想必也不记得，有一个小宫女因为提了一句静妃的名讳，所以被您丢到浣衣局去了。也是她命不好，没两天就生病死了，只是这命不好的小宫女却是奴婢的堂妹。这个小宫女姓王，不巧的是那位给娘娘诊脉的太医与她同姓，正是奴婢的堂叔。”
　　兰妃一时哑口无言，原静姝却又道，“你心中想必还想着江桓定会保你无事之类。只是你怕是不知道，江桓早在三日前就离京了。”
　　兰妃猛然抬头，直视原静姝，叫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抛下我自己走掉的！他，他说过会来接我。”说到后来，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出口的话，语气已是轻了下去。
　　原静姝道，“我没必要骗你，你......”她看兰妃掩面滑到地上，忽而说不出那些讽刺的话，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叶芷兰静静坐在地上，以手掩面，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已泪流满面。
　　能够在宫中屹立多年，与曾经的静妃分庭抗争，从烟昭容手中分得宠爱，就算是因她身份尊贵，但同时也代表了她心智手段的高超。
　　如她这般的女子，若不是真的倾心于人，怎么可能会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与其说是江桓诡计多端，不如说是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心慕之人。或许是有过怀疑，她自己也会将心头疑虑打消。
　　原静姝不过是将事实的真相摆在了她的面前，这与她前几天所做的事相同，但造成的后果却迥然不同。
　　原静姝还能依靠皇上，但她除了江桓，什么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被捅出来，不牵连她的弟弟已是最好的结果，长兴侯府不可能会保下她的命来。
　　想想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忽而想起当初入宫前，江桓对她信誓旦旦，“兰儿，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你接出那个牢笼，到时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陪你去。”
　　那时的她，竟然傻傻相信了江桓的话，认为对方真的会兑现诺言。如今想来，只怕从她入宫时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弃子。
　　脸上泪痕未干，她却低低的笑出声来。
　　她果然是个傻瓜，等了他十年，为他傻了十年，如今是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
　　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玉佩，那是上好的暖玉，其上雕刻瑞兽，云纹隐约形成一个“江”字，正是两人的定情之物。
　　她痴痴的看着这块玉佩，喃喃唱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年情谊尽，此恨......久已哀......”到最后，她抱着玉佩，已是泣不成声。
　　站起身，将手中玉佩狠狠摔向梁柱。地上碎裂的玉佩，就如同她早已被江桓弃如敝履的心。
　　转身缓缓走向桌子，上面放着宫女送来的鸩酒。
　　她抖着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热泪流出，终是不甘的将那句话喊出了口，“江郎，终是你负我良多啊！”

　　原静姝站在衍庆宫外，一刻钟后秋蝉从宫里走了出来，在她身边道，“原大人，兰妃娘娘薨了。”
　　原静姝点头，转身进了宫殿。兰妃的尸体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嘴角流血。
　　无论生前多么尊贵美艳，端庄跋扈的人，死了之后的样子都这般丑陋。
　　被心爱之人欺骗抛弃，以兰妃的性格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原静姝叹了口气，还是蹲下/身将兰妃的眼睛合上了。
　　她站起身对身后的宫女吩咐，“兰妃以巫蛊之术祸乱后宫，谋害嫔妃无数，自知罪孽深重，罪行败漏后畏罪自尽。皇上感念两人多年情谊，特赦以妃之礼下葬。”
　　身后宫女应“是”，原静姝转身离开了衍庆宫。
　　她本以为兰妃身死自己应该心情畅快，没想到真正见了兰妃的尸体，她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怅然。
　　就像先前兰妃曾说过的一样，若两人不是立场不同，很有可能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也说不定。都是同样的睚眦必报，只是她内敛，兰妃相比之下更加张扬。
　　若不是江桓，兰妃本不用死。像她那般性情的女子，即使在这燕环肥瘦的后宫之中也不多见，否则当初三妃入宫，皇上也不会三人之中更宠爱她。
　　不知她在临死之际，有没有后悔和不甘。
　　轻叹了口气，提步要去向皇上汇报事情结果，迎面薄荷匆匆而来。
　　原静姝心下不安，忙迎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薄荷道，“白太医受到暗杀，现在重伤未醒。”
　　原静姝一惊，“重伤？！”
　　薄荷接着道，“我命人去查了，兰妃的寝宫和她手下亲信的房间里都没找到那个秘药，而且这一年来兰妃也收敛了性子，根本没出过手。”
　　原静姝皱眉，她本以为是江桓让兰妃下毒，借此除去皇上，扶植兰妃腹中孩子上位，没想到这件事竟与兰妃无关。
　　如今又出了白太医被伤之事，那么就是说，宫中还有江桓的暗桩？

作者有话说

　　刷帖太爽 忘记发文了 躺倒认调教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