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64、救人

　　原静姝一怔之下站在那里竟未移动，眼看前方的人渐渐少了，后面排着队的向前要冲撞了她，沈询忙伸手将她带离了原地。交上出城的过门费，两人终是离了宛城。
　　原静姝等出了城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沈询握住她手腕的手，沈询忙将手松开。尽管并非世家子弟，但沈询毕竟还是出身大家的，方才的动作是有些孟浪了。
　　原静姝其实倒是不太在意，若是被那些老学究看到少不得要说他离经叛道败坏门风，但她自认为此时不是能讲究繁文缛节的时候，也就不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问心无愧，不在意别人怎么去想。
　　她只是在心中感叹，江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雷霆万钧，高殷不过表露出一点动摇的心思，江桓直接就下了狠手，让人连回头都无路。若江桓不是她的对手，她倒是有些敬佩这人的手段，只是未免太心狠手毒了些。
　　她与沈询一路跟着往西的百姓逃难，一路上真是颇多难处。最让她忍受不了的就是沐浴了。
　　她向来爱干净，衣服穿着普通粗布也就算了，吃食多是粗糙的干粮也不论，但让她几天不洗一回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就连沈询那样的男子都有些受不住，他虽说也在侍卫司当过值，但城中的禁军毕竟和军营是不同的，也没经历过这样艰苦的时候。
　　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在这方面也是遮遮掩掩，明明可以过得好一点，但偏偏要和他人无异。若不是她露出的皮肤十分细腻，只怕都看不出她的出身了。只是在如今的时刻，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人去注意她的相貌举止呢？
　　一路上倒是碰见了几伙趁乱想抢粮食的人，结果都被打跑了事，沈询还因为无意中救了一个富商的小姐而被那家老爷看上，想雇他当个打手，他随口便拒绝了。他毕竟是出身沈府，在他眼里能够指使他做事的人除了特定的几人其他的都没资格，怎么能去给一个富商当下人？
　　这富商还不算蠢，听说朝廷派来的军队在西面，也想去寻找荫蔽。好在他府中有一干家奴，能护着他一家人，他早先又存了一批粮食，这才没太狼狈。他家中妻妾颇多，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看得十分重要。见沈询身手不错，一想到一路上不定还碰到什么样的劫匪，就起了招揽的心思。在他想来，他既不缺钱银，手中又有粮食，别人碰到这样的好事一定喜不自胜的就会答应下来，没想到竟被拒绝了。
　　他脸色不好看，正要撂下几句狠话，没想到就这一两句话的时间，原静姝找了过来。
　　要说这事也是个巧合，劫匪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乱成一团，原静姝碰巧站的离那马车有些近，眼瞧着一人冲过来惊了那马，原静姝就要被殃及到，沈询哪里还有藏拙的心思，看那马要踩过来，直接一脚踢在马腿之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断骨声，那马长嘶一声倒在地上。彼时沈询早已带着原静姝离了原地。
　　马车来不及横冲直撞，车里的小姐也免了被摔下来的危险，富商这才派人找沈询过去。
　　原静姝看着那富商满脸笑容对沈询说着话，也能猜出来对方说了什么，她料想到凭沈询的性格怕是不会答应下来，万一惹恼了对方又平白多了麻烦，到时候恩人变仇人就得不偿失了。连忙走过去想插一嘴话，还未等开口，就见那富商果然将不好的脸色一收，又是笑呵呵的模样，只是眼中的惊艳和色心藏得不够好。
　　那富商也未想到竟会看到如此娴静的女子，虽风尘仆仆脸上难掩疲色，但还是能看出丽质天成，明明一副民妇的打扮，但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步步生莲。
　　他毕竟只是一介商人，见过的教养最好的女子也就是绣楼中的花魁瘦马之类，哪里见过原静姝这般真正的世家之女，一时间真是色授魂与了。
　　沈询本还想说原静姝是自己的妹妹，但一看那富商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就道，“这是内子。”
　　原静姝看了沈询一眼也没反驳，而是道，“既然这位老爷要你帮忙，不妨就答应下来，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询果然应了下来。
　　两人虽说不甚亲密，但是在别人看来也属正常，哪会有夫妻在外人面前亲昵的？看沈询言听计从的样，两人感情想是不错。
　　原静姝就觉得听到身旁男子说那一声“内子”时，有一道十分不善的目光刺了过来，这样的目光她从小到大不知见了多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状似无意的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晃动的车帘。
　　原静姝只在心中转了转，又定睛看着沈询的侧脸，忽而笑了起来。
　　沈询刚和那富商的管家谈好事情，正领着原静姝去后面的马车上，那个马车是装日用品的，因消耗了一些，倒还能装下两个人。
　　谁料一路上就觉得旁边的女子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如今竟还捂嘴轻笑。他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装出冷漠的样子，僵硬地问，“笑什么？”
　　原静姝莞尔道，“我倒是才发现沈大人你相貌不俗啊。”
　　沈询闻言耳朵一红，他虽知道自己长得不赖，但男人嘛，哪里会像女子一般在意皮囊的好坏？而原静姝却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夸赞自己容貌的女子。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原静姝怎么忽然说起了他的相貌，他皱了下眉，“怎么了？”
　　原静姝也不直说，而是卖关子道，“这一路上，你可要护好了我的安全。”
　　身为富商之女虽身家不少，但想要嫁个好人家也是难如登天。虽说如今天下不像前朝一般抑商，但商人的身份确实不高。就算是寒门的读书人也想有个好名头，很少会选商家女做正妻。像沈询这般武艺不俗，家世不显，又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岂不是招赘的好人选？也难怪那位小姐的眼神像针一样锋利。
　　她倒是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一则她并不是沈询真正的妻子，二则这样的眼神她自小见的多了。她相貌上乘，家世又高，来往的世家女子虽明面上和她叫好，但暗地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小的时候还不太会掩藏自身心思时，好几次那些女孩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嘴上说着姐姐长姐姐短，眼里却跟猝了毒的刀子似的，往她身上刮。
　　只要那位小姐不来招惹她，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这日到了吃饭的点，原静姝和沈询下了车，拿上干粮，坐在车旁吃着。连日来一直窝在车里，就算省了腿脚的劳累，但任谁也受不了，正好趁着大家休息的空当出来透透气。
　　原静姝虽扮成民女，但她自小的家教是做不得假的，就算吃的是粗糙的干粮，也是一口一口秀气的紧。身旁的沈询虽说吃得快，但也是斯文有礼。
　　正吃着，前方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丫鬟，长得勉强算得上清秀，就是眼睛灵动些，向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原静姝只是抬眼扫了一下，就不再看她。虽说看起来安分，但从眼睛就知道是个心大的，这样的丫头若是在宫里，只怕没两天就连尸首都见不到了。
　　这丫鬟同样没将原静姝放在眼里，而是笑靥如花的对沈询说着，“这位郎君，我家小姐看你劳累，多谢你帮了我家老爷，特来送些糕点。”她手中的糕点盒在寻常人家看来是很精致，但拿到原静姝和沈询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沈询正想回绝，原静姝在一旁扯了下他，对那丫鬟道，“既然是小姐的好心，我们夫妻当然不会拒绝了，还要麻烦你向小姐传达一下谢意呢。”趁着那丫鬟愣神的时候，她直接将食盒接了过来。
　　等那丫鬟反应过来，她也不能将东西拿回来，只好强笑道，“好说，我这就回禀小姐去。”转身离去时，气急败坏的甩了下手中的帕子。
　　原静姝轻笑，将食盒递到沈询手上，“拿着吧，这可是人家小姐特意送过来的。”
　　沈询皱了皱眉，把食盒打开，里面放了四五种糕点，卖相都不错，看起来也是颇费心思，只是让他注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角落处放的一方丝帕。
　　他并非不知风月的雏儿，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过是觉得不可思议。莫说他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昔，就是凭他是左都御史的儿子，也不可能和一个商家女有什么联系。
　　再想去问别人，却见原静姝早已进了马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