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36、反目

　　不多时，就见薄荷回来复命。身后一个宫女捧着一个木盒，越遥跟在后面，被两个太监押着进了宫殿。
　　薄荷道，“皇上，这木盒是从越遥的屋子里带来的，里面有一块手帕十分可疑，不妨让懂香料的人来瞧瞧，怕是上面的粉末有玄机。”
　　皇上点头，让人将识香的女官带来。没一会儿，就带了五个女官来。那五个女官依着顺序去看块手帕，仔细观察上面的粉末，又闻了闻，都道，“虽说味道淡了些，但还是能闻出来，这手帕曾包过苏合香和麝香，后来大抵是又熏了香，但味道虽混了还是能认出的。”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兰妃了，她在一边问道，“贱/婢，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越遥跪在那里，闭口不言是静妃派她去换的香料，只说是静妃对她甚好，她看不过去烟昭容对静妃不敬，所以才对烟昭容下手，甚至连坤草的事也承认了。
　　她一个人自然混不进御用监，兰妃又派人去查了查，果然，就抓到了动手的人。是一个小太监，被越遥收买，他本身也对香料也懂一些，发觉不过是香味更浓郁一些，就以为是后宫争宠的手段，却没想到会害得烟昭容小产。
　　被带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求饶，皇上可不会因此而放过他，这一次因为钱财能偷换香料，下一次会不会就偷下毒药了？直接命人带出去杖毙。
　　即便如此，越遥也是咬死承认都是自己所为，和静妃没有一丝关系，皇上在一边看着，兰妃又不能屈打成招，本以为这次可以让静妃狠狠载个大跟头，谁知这越遥如此死心眼，就是说所有的事和静妃没关系。
　　不过，这也无所谓，不管她承不承认，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下旨将越遥杖毙，静妃御下不严，降为贵嫔，禁足一年。
　　看了一眼原静姝，皇上命她去清宁宫宣旨。又对下面跪着的柳叶道，“行了，回去伺候你家娘娘吧。”又下了旨意，将柔常在从冷宫中放出来。
　　柳叶心中雀跃不已，领了旨意，要回去告诉自家小姐这个好消息，转身时，不经意看到薄荷眼中的怜悯。
　　她心中疑惑，不解其意，在回到冷宫后才明白过来。
　　屋子和之前她离开时一样，柔常在躺在床上，柳叶掩饰不住心中的欢喜，快步走到床边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皇上罚了静妃，放咱们出去了呢。”
　　她本以为自家小姐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却不料柔常在还是一动不动。反应过来这不太对劲，她在一旁叫道，“小姐，小姐。”
　　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她跑着将大门打开，让阳光洒进来，又跑回去把被子往下拉，将柔常在的脸扳过来。
　　她自己不知道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的手颤抖到了什么地步。
　　一丝泛黑的血顺着柔常在的嘴角流下，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叫了一声，“小姐。”手中触到的肌肤还带着温热，但是气息已经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拼死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她以为的救自家小姐的路不过是让柔常在提前死去的悬崖。
　　静妃毕竟是原家的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真的是她害得烟昭容小产又能如何？也不过是降位禁足。
　　事情的真相皇上未必不知道，但既然宫里的人都装傻，她却偏要挑明，等着静妃被罚后，静妃身后的势力又怎么可能放过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不过是权力压榨下的牺牲品罢了。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在宫里保护好小姐，谁知还是把自己看高了。在宫里，岂止要多看一步？要多算计三步，四步，甚至五步，否则便是如今的下场。

　　原静姝拿着圣旨来到清宁宫，这是她这个月第二次来了，前一次她们姐妹翻脸，这第二次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知皇上是不是故意让她来宣旨，但却知道正是因太后说了放手后宫的话，皇上才敢下这样的旨意。禁足一年，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多少事？若皇上有心，只怕皇子都能生下好几个了，而静妃只能呆在清宁宫里，这实际上和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何况姐姐又是那样骄傲的性子，被贬为贵嫔，今后兰妃和烟昭容都高过她一头，她又怎么能甘心？
　　当时站在一旁，她本可以为静妃说上几句，但是一想到先前兰妃说过的话，和柳叶拿出的珠钗，就让她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她一面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会去对付自己，一面又深深地怀疑着。
　　静妃在她的面前跪下接旨，站起身的时候面无表情。原静姝让屋里的宫女都退出去，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何要换掉香料？”
　　静妃讽笑道，“就是越遥说的那样，我嫉妒沈凝光，所以想害她，这在宫里不是太正常的事了么？”
　　原静姝否定她，“不对，烟昭容有孕的事你若得到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下手，至少要先看兰妃是如何动作，你怎么会把这么大的把柄送到兰妃手里？”
　　静妃冲她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原静姝心中不敢置信，她低声道，“你真的是要对付我？”她将这句话缓缓说出口，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买通了御用监的小太监，往九回香里添加香料就是为了对付我？”
　　静妃索性承认了，道，“对，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对付你。”她看着原静姝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满怀恶意的在她耳边道，“我承认，我就是为了对付你！本以为能让你被皇上处罚，再不济也会被皇上厌弃，失了宠爱，谁知竟让你歪打正着发现了真相。我做的一切都承认，这样你可满意了？”
　　“呵，对付我？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姐妹么？”听到静妃亲口承认，原静姝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随着静妃的话语传入耳中，她整个人恍惚了一下，不知今夕是何夕，好半天才回过神。眼睛酸涩，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下泪来，她大声地问了出来，不知是想听自己姐姐的解释，还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又喃喃了一遍，“我们是亲姐妹啊。”
　　静妃听到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姐妹？”她的眼中浮现出愤恨，“哈，我们是姐妹么？哪里有妹妹觊觎姐夫的？我原还以为不过是兰妃胡说，谁知道竟然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入宫才会不愿和长兴侯结亲？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阴谋是不是？太后之所以和我生分想必也是你在从中挑拨！”
　　原静姝睁大了眼睛，“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和皇上？我只是一个宫女，能和皇上有什么事？还有长兴侯，你觉得我会坏了自己的名节去逃避一场婚礼？只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就想害死我？害死你的妹妹？”
　　“够了，”静妃狠狠地打断了她，眼中流露出的是赤裸的嫉妒，“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臆想？当初母亲跟我说，你在皇上面前对我有好处，可笑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了。后来我才反应过来，有着天时地利，你何必帮我？在御花园，我清清楚楚的看到皇上将你扶起来，还有更早的时候，你曾和皇上在太后宫中下棋。你敢对我说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么？”
　　原静姝不知该如何说当时的状况，只能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过是意外，皇上对我并没有旁的意思。”
　　静妃如今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管她说什么，静妃都认为她是在狡辩。静妃在一旁不断地咒骂着，咒骂着父亲的偏心，皇上的薄情，还有妹妹的不知廉/耻。
　　原静姝在一旁看着那张充斥着嫉妒的扭曲的脸，觉得自己的姐姐从未如此陌生过。
　　小时候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时的静妃还不是静妃，而是原静怡。她不像一般的大家千金，而是贪玩调皮，经常忘了女红作业，每到这时就会来扯着她的袖子道，“好妹妹，快帮姐姐这个忙。”大哥有时看到了，会瞪一眼自己的大妹，训斥，“怎么当的姐姐？让小妹帮你骗人。”这时姐姐就会做个鬼脸，笑道，“小妹人最好了，才不像大哥总爱说教。”
　　记忆里笑得灿烂的脸和眼前的脸重叠，它是如此熟悉，却又让人感到彻骨的陌生。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从她进宫开始。
　　不，是在更早的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当那个会灿烂笑着的女孩眼中被野心充斥的时候，当她不再活泼而变得沉稳深沉的时候。
　　原静姝看着面前状如疯癫的静妃，心竟平静下来，再也流不出泪，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静妃，“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好自为之。”说完，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终于都结束了，她在心里道。
　　不论是这件事，还是她们的姐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