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梦寂无声》野望

8、第八章

　　江淮锦来的时候，莫琦正躺在摇椅里晒太阳，心情看起来不错。
　　“莫琦。”
　　“啊？”
　　“我有话对你说。”
　　“嗯”，莫琦骨碌从摇椅里爬起来，背光站在江淮锦对面，“好啦，你说吧。”
　　看着莫琦的脸，好不容易平复的怒气顿时又开始冒火，江淮锦平复了两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莫琦，我想和你谈谈文雅尔的事情。”
　　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便黯了下去，莫琦面色阴沉的看着江淮锦，气氛陷入莫名僵持。
　　过了几秒，江淮锦才又说道：“就算她言语上有些得罪你，你也不应该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更何况，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她一个人一张嘴说出来的。”
　　莫琦觉得她刚对江淮锦建立的一点好感正在崩塌，正被他一片一片撕的血肉模糊。现在此刻，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虽然他从未在这件事情上表态，但她已经在不自觉中就把他划到了自己的阵营。
　　此刻的莫琦就像一只受了侵犯的猫，全身上下都着炸着毛，等着最后一个神经受到刺激，再全盘发作，可表面上却偏偏要表现出一派不在乎的神气，“说够了？我就是要找她撒气，你能怎么样？”
　　“莫琦！”江淮锦忍不住提高音量，语气里带着少有的严厉。
　　“说够了吧？”莫琦背过身子，不想再看见他，“这件事情我想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好像没权利干涉吧？”
　　江淮锦显然愣了一下，下一秒像是自嘲，“什么意思，利用完了之后就是这态度？”
　　“你…你什么意思？”莫琦又惊又气地转过身，正对上原告深沉的眼睛，看的她心里一怔。
　　“那我是不是也要告你诽谤”江淮锦继续说着，脸色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莫琦觉分外扎眼。
　　“你什么意思？”
　　“呵，话说的不够明白？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情哥哥？”
　　脸募地一红，不再做声。她承认她利用了他。
　　她的计划特别粗糙，但却格外奏效。她需要一个更有力的点来刺激她那些室友，偏偏她又知道其中有几个暗地里意**着江淮锦。这个学校知道她和江淮锦真正关系的人屈指可数，她不怕那群室友不上钩。她需要一份证据来作为呈堂证供，于是她选择了她下床那个家里有些困难，人又胆小，平常有些受气的姑娘。报酬是足够她出国三年留学的所有费用，这样她可以同时获得国内国外的毕业证，并且没有后顾之忧。
　　她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她以为至少出于爱护，她那些室友应该不会把□□的名声拖下水，虽然就算是拖下水了她认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得到的风声了？
　　面对受害人当面指控，莫琦再怎么厚颜无耻，也忍不住别开脸去，假装镇定自若地说“哦，你是说这件事。难道你不是我的亲哥哥？”
　　他能想到她所有的反应，除了眼前这一条。前一秒他还心存侥幸等莫琦的回答，哪怕是无言以对或者是暴跳如雷再或者打死不承认，只要她表现出一点惊慌失措，他都原意说服自己。他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冷静地说出应对之词，早有准备的前提是早知后果，过程是早有谋划。江淮锦，你是明明白白的被人当成傻*。
　　半晌，不见身后的人有何反应，莫琦试探地转过头，不料正对上那双隐忍克制，愤怒到了极点的眼睛。
　　莫琦撇撇嘴，觉得自己也有点委屈：“我那天说的都是实话，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管不了，也不负责任。”
　　“是么？”江淮锦怒极反笑。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垃圾，多看一眼都嫌脏，“你不过是仗势欺人。”
　　眼看着那个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莫琦一把把披肩从肩上揪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跺着泄愤。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江淮锦冷着脸走出莫宅，秋天的风刮的人让人心烦意乱。
　　知道事情的原委还是这个早晨。冷着脸听蒋方婷讲着，他心里便明白了莫琦都做了什么。利用啊。可笑他当时愚蠢至极，竟不曾想为何莫琦不找李镛却来找他！
　　蒋方婷讲到文雅尔的时候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淮锦的脸色，发现他此刻表情阴沉至极。收回目光，眼睛朝楼梯玄关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话才接着讲下去，直到连莫琦对文雅尔的起诉状的内容都讲完才罢。
　　江淮锦心里早已是怒火，当听到莫琦对文雅尔的起诉状内容的时候心里还是吃了一惊。是了，莫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看样子也从没想过当个好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为什么你知道这么清楚？”
　　蒋方婷朝楼梯玄关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说，“文雅尔来找过我。”
　　江淮锦也朝玄关处望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从蒋方婷一边倒的话里他便已听出弥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兀地说了一句:“她说的是实话。”
　　他故意没说这个她是谁，冷眼瞧着。
　　蒋方婷好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接着说:“学长，你看能不能帮帮文雅尔。”
　　江淮锦皱着好看的眉，问“怎么个意思？”
　　“嗯，你知道，莫琦手里拿着一些证据。但那都是人在生气的时候说的，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当真。”说着，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江淮锦的脸色，才接着说:“而且，而且，莫琦要的钱也忒多了点，一般家庭，哪能拿的出。学长，你和莫琦…嗯…，交情不错吧……”
　　江淮锦抿了抿嘴，沉默了。是了，莫琦逼人逼的是太狠。状告赔偿精神损失费还不算什么，还要加上因自己名誉受到损害而造成的名下几家公司的当下亏损和未来亏损预算便真的不是小数目。即使是家境殷实，也不可能立马拿出那么多钱来。那么，等待文雅尔的，要么是败诉后的牢狱之灾，要么是胜诉后不停的官司。他不懂法律，不知道莫琦手里的那点材料能不能让她胜诉。但他实在不觉得没达到目的莫琦会善罢甘休。
　　顿了顿，江淮锦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不用指望我，即使我说了，也没什么用。”
　　文雅尔一直躲在楼梯里，离得太远，听不真切。看见蒋方婷走过来，便急忙迎上去，问:“表姐，怎么样？” 蒋方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能怎么样？!没戏!” 起初文雅尔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很是乐意。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拉近和同系学长江淮锦的关系了，这次正是个大好机会，可偏偏江淮锦的反应并不像她设想的那般，简直可以说一点面子都没给她。越想越生气，不禁觉得自家表妹的脸越看越烦，于是转脸对文雅尔恶声恶气地说:“我告诉你，能帮的我都帮了，别再来找我了!”
　　气大伤身，一点都不假。吃了两粒药，死死地捂着胃，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别人气大伤肝，她的肝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的胃率先造反了。电话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还在固执地响着。艰难地伸出手，摸到了床柜上手机。
　　“莫琦，你是傻*是嘛？” 入耳便是周烨的声音，“直接买下清水吧，他们还不是自己啪啪打脸!用得着你搞上那个江什么的？”
　　蜷在被窝里无声地笑了，“你丫当钱大风刮来的，我哪来那么多钱？”
　　那边先是笑了一声，还没笑完，话锋兀地一转，“莫琦，你怎么了？”
　　莫琦捂着越来越疼的胃，“有点胃疼。”
　　那边声音有些焦躁，“在哪呢，怎么又闹胃疼？”
　　“在家呢。”莫琦有气无力的说，“刚吃了药。”
　　“你在家等着!”
　　莫琦无奈地在被窝里翻了翻白眼，“你丫的现在好像不在A市吧。”
　　那边得意的哼了一声，“我不在A市，我小弟在啊！”
　　莫琦终于知道周烨口中的小弟是谁了。
　　李镛无视她惊喜的表情，黑着脸把她从床上抱上了车，又无视众人的眼光，黑着脸把她从车里抱到病床上。然后看着护士给她挂好了点滴，便找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看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报纸。
　　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莫琦拿眼睛斜李镛，那厮坐的一本正经，看得一心一意。真能装，不过倒是真好看。
　　午后的太阳照的人发暖，李镛站起身抻了抻腰，把报纸随意放在一边，瞅着先前还盯着他看的莫琦，此刻，静静地蜷在被子里睡了。叹了口气，弯下身给她掖被角。
　　“我和江淮锦什么都没有。”
　　手里的动作一滞，低头看近在咫尺的脸，还是睡着的模样，李镛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过了半晌，等不着李镛的反应，莫琦忍不住睁开眼，发现那双晶亮的眼睛此刻正在她脸的上方炯炯地盯着她。
　　靠的太近，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窗外正是大好时光。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两个才慌乱的分开，一个一本正经的躺着，一个一本正经的坐着。莫琦暗暗懊恼着，本来她是应该推开他的，但为什么没呢？是啊，为什么没呢。
　　黄瑛珊在门口怔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走进来，眼睛先朝坐着的人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些许嘲笑，说:“真巧啊。” 李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因为刚接过吻的缘故，莫琦此刻嘴唇有些微肿，脸颊上还有些未退的驼红。黄瑛珊盯着莫琦看了两眼，笑了，说:“看来我搅了某人的好事了。”说着，瞥向坐在一旁的李镛。
　　面对黄瑛珊的调侃，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李镛咳了两声，说:“我去给你们接点水。”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便走出去了。
　　黄瑛珊顺势坐在床边，看了看还在挂着的点滴，笑着调侃莫琦，说:“你丫病的可真是时候，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装的了。”
　　莫琦呶着嘴，咧着嘴笑着说:“还是你了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着莫琦脸上幸福甜蜜的笑，黄瑛珊笑得有些心不在焉。她都不知道，原来两人都已经好成这样了。
　　“瑛珊，你是不是生病了？”
　　察觉出黄瑛珊的不对劲，莫琦手去摸黄瑛珊的额头。黄瑛珊下意识头一偏，正好躲开莫琦伸过来的手。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莫琦尴尬的收回了抬在半空中的手，朝黄瑛珊笑了笑。
　　“我，嗯，我有些不舒服。琦琦，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莫琦点点头，她看出了黄瑛珊的心不在焉，也不做挽留，“路上小心些。身体不舒服就先到外面让医生看一看，没有问题就赶紧回家休息。”
　　黄瑛珊起身赶紧背过了身子，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奇怪，带着点鼻音。
　　李镛拿着两杯水正欲进门，却让推门而出的黄瑛珊撞了个满怀。
　　“没事吧？”
　　“没事。”黄瑛珊低着头紧紧地捂着被撞疼的鼻子，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说:“你好好照顾莫琦，我，我先走了。”
　　李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眼黄瑛珊急匆匆的背影，拿着只剩了半杯的水走进来，“瑛珊怎么了？怎么看她走的慌里慌张的？”
　　莫琦正瞪着屋顶出神，听见李镛走了进来，便偏过头一眼不发的看着他。
　　李镛被她看的发毛，“怎么了？”
　　“李镛。”
　　“嗯？”
　　“如果有一天，”莫琦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分开，就一定要告诉我，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