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错[天龙八部萧段同人]》莫秧

12、少年

　　如果老天再给段誉一次机会让他重新过一遍这里的剧本，他一定老老实实呆在客栈让乔峰自己大彻大悟去。乔峰是个大英雄，又不是小姑娘想不开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作什么以为自己真能救人于水火了。

　　段誉在客栈醒来没有瞧见乔峰，心中一紧，转头却看见了乔峰放在床尾的两人的行囊，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暗责备自己太没用了，多走了几天竟然晕了过去，还一直睡到现在。
　　段誉知道乔峰此刻一定去了雁门关，那石头上的刻字还在不在他还真说不准，但不出意外的话乔峰看见那些契丹人身上的纹身也差不多就能明白了，自己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识路。乔峰能找着那块地方，凭他的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可就算是连段誉本尊也对这一身功夫无法操控自如，更何况自己离段誉差了十万八千里。实在是没有理由去雁门关。

　　可越是这么想段誉越不放心，总觉得仿佛只要自己不在，乔峰上一刻确信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下一刻便要被契丹皇帝带走做南院大王。
　　他心中不安，也不再刻意去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匆匆问了店小二雁门关大致的方向便赶了过去。

　　边界之所以为边界，必然不会是一块平平整整的地盘一划两半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总得是山势险要，水路凶邪，大自然强行的割出一方天地，引得无数忠魂烈士埋骨于此。
　　段誉行走其间，只觉自己渺小异常，几乎不敢抬头仰视，却又忍不住的对这天地山川生出一种近乎膜拜的感情，段誉没出息的觉得自己腿有些软了，恨不得跪在地上，重复古人繁复的礼节。
　　他心中痒痒的，想要大叫一声听听山谷给予他的回应，转头想到这里好歹是边防要塞，大喊大叫只怕会引来守兵的回应，堪堪忍住了。
　　段誉并不知道那石碑具体位置在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赶路，以此稍减心中的不安。

　　所幸乔峰真不愧是大英雄大豪杰，看个石碑也闹得动静不小，段誉在心里默默的埋汰了一会儿乔峰，立马又兴匆匆地向着出声之地奔去，再不管是否会有大宋守兵追踪而至。
　　到了之后段誉便后悔了，哪怕一些人再怎么大仁大义，再怎么仁德温厚，那个时候的人命也太轻贱了。
　　他看到乔峰拔草似的一提一抛，前一刻还在马上耀虎扬威的人便只落下一抹尖厉的叫声，尸骨无存。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腿是真的软了，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乔峰回过头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躲开乔峰，却没想到被他一掌劈了个正着。乔峰那一掌不是什么隔山打牛，根本就是打山打牛，一掌之劲破山碎石余劲不歇，直接闷在段誉胸口，同时山石四溅，雨点一般打在他身上，晕倒之前段誉默默的想，明明没穿成阿朱，怎么还是逃不过这一掌呢。

　　乔峰一掌挥出后只觉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接着不安变成了现实，飞沙走石之中只见段誉被掌风震得飞起，接着又如被石头击中的纸鸢一般直直落下。
　　乔峰几乎眼前一黑，立时便飞身上前接住了段誉。他一手揽住段誉，一手抵在段誉背心，源源不绝的内力输送了过去。
　　他箍住段誉的手臂极紧，仿佛要将他勒断，又好像要将自己嵌入其中，他甚至在茫茫然中抓到了一点思绪，问自己道，为什么之前背他的时候没有这么轻呢。

　　那些契丹人见乔峰不过三两下功夫便荡平了一支大宋官兵队伍，心中极为敬佩，都纷纷围拢过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乔峰听不懂的话，脸上神情似是感激，似是期待。

　　乔峰皱了皱眉，摆摆手让他们自行离开。

　　那些人见他如此神勇，又救了他们，自然是将他认作了自己人，只怕是还想乔峰护送他们回去，可惜他现在一心给段誉输送内力，实在是无力理会这些人。

　　段誉体内原本内力充沛，乔峰这一掌固然厉害，却也伤不了他的根本。但不知为何，乔峰探其脉息时发现他体内内力紊乱激荡，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正主儿却昏迷不醒，无法自己入定调息，只能靠自己以浑厚的内力强行压制，助他徐徐梳理内息，这样一来却费劲多了。

　　“多亏大英雄相救，我们才能幸免于难，大英雄，这位公子血流的厉害，可得好好调养，这儿不远有咱们的营帐，大夫在那儿，也颇有些药材，不如一起过去吧。”说话的是个少年，十五六岁模样，说着汉话语调有几分别扭，胜在嗓音清脆悦耳。
　　乔峰抬头看他，似在思量，片刻后点了点头，道：“那我在此先谢过了，还请小兄弟带路。”段誉的伤需要好些药材，他自己也想去看看，看看亲生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土地。
　　段誉身上有多处被碎石击中，流了些血，虽然乔峰及时点了段誉穴道止血，他衣服上斑斑血迹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乔峰看得一阵心疼。

　　那少年颇为识趣，跑去将那没有惊散的马儿牵了一匹过来，把缰绳递到乔峰手里，又伸手欲扶段誉，乔峰却不理会，纵身一跃便抱着段誉上了马，坐稳后继续催动内力过给段誉。
　　“我汉名叫萧由，大英雄怎么称呼？”那少年似是十分崇拜乔峰，语气中带了几分讨好。
　　乔峰道：“敝姓乔。”
　　“乔大侠。”

　　那少年虽遭逢大难却还较为镇静，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余下的契丹人聚集到一起，给他们安顿好，或一人一骑，或两人一骑，又带着几人将那些被抢来的牛羊围拢。
　　乔峰对此不闻不问，只一心给段誉运功疗伤。待得那少年掉转马头回来请他上路，他才一手控绳，默默地随着这些契丹人上路。

　　一行人虽是老弱病残俱全，但好在契丹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在马上过活，都是骑惯了马的，倒也没人病病歪歪的栽下马去。乔峰低头看了看段誉，想起段誉不惯骑马，便单手解下了自己外衣，给他垫在了身下，又把他往怀里按了按。

　　段誉脸色发白，好像自从认识自己之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这个在松鹤楼中突然出现的少年来历不明举止有异，说出来的话里总像是藏了些什么，整个人如同云遮雾绕下奇诡的山林，让人看不透，猜不着，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莫名的情绪出现得没头没脑，就好像段誉在松鹤楼中莫名其妙的搭讪。说起来还是自己先去招惹的，听到那人吃了霸王餐还真事儿似的跟酒保说自己是慕容复，便忍不住多了个嘴，哪想就被缠上了。
　　这人也有趣得紧，明明不会喝酒，偏偏唤酒保打了二十斤高粱，乔峰嘴角微微勾起，段誉若真能跟他对饮了那二十斤高粱，若没有后面那些弯弯绕绕，自己说不定会与他结拜成兄弟，两人喝酒畅谈，挥洒豪情。段誉应该也是一般心思吧，那天在马上郑重其事地喊自己大哥。

　　“大哥。”一句话打断乔峰的思绪，段誉声音微弱，眼睛睁了一睁又闭上了。
　　乔峰紧张道：“怎么样，哪里难受？要不要停下马来休息一会儿。”
　　“哪里都难受。”段誉微微动了动，眼睛却不睁开。
　　乔峰越发内疚，手掌片刻不离段誉背心地催动内力，干巴巴的安慰道：“那我们下来歇一会儿？离他们营帐也不远了，到时候给你上些药就好了。”

　　段誉眯着眼睛看了看乔峰，虽然有些憔悴，但也看不出他认了自己是契丹人之后的郁结。只是现在又是去哪儿，跟着这些契丹人自然去的是契丹人的地盘，难不成要提前成为南院大王。
　　段誉呼出一口气，懒懒地道：“要下你下，我先回客栈等你就是了，咱们的包袱都还在客栈呢。”
　　乔峰看了他片刻，低声问道：“你不愿意去么？”不愿意去辽国，不愿意见契丹人，不愿意……看到同是契丹人的他。
　　段誉看他脸色便知道他还是没想开，想了想，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只要自己小心些，先去一趟大辽应该也不碍事，便道：“我听说契丹民风彪悍，”乔峰眼神一暗，段誉不徐不疾地继续道，“喝酒连碗都不用，都是直接拿坛子喝，到时候可是称了乔大侠的意，可怜我一身的伤怕是没人管了。”

　　乔峰凝目看他，半晌不语。
　　段誉心中暗道还真难哄，嘴上却故作轻松的道：“去也可以，咱们先约法三章，你若同意，我就跟你去。”
　　乔峰闭了闭眼，勉强笑道：“你先说，能答应我便答应。”

　　“不能答应也得答应，”段誉转过脸来瞪着他笑道，“不然我就去告官，告你一个恃强凌弱，伤害他人之罪。”
　　乔峰歉然道：“当时是我不好，我……”
　　段誉不待乔峰说完便继续道：“你知罪就好，我们继续来说这约法三章，这第一呢，酒不可多饮，每日以一……十斤为度。”去了辽国要万事小心，酒自然不能多饮，他本想说一坛，却不知契丹人的一坛是多大，便临时改了口。

　　乔峰听出他在为自己打算，心中一暖，答应道：“好。”
　　段誉道：“答应得这么容易？到时候可别哭着求着说要把这条作废啊。”
　　哭着求着？
　　乔峰微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你那天一碗高粱酒下去喝醉后做了些什么？”
　　段誉：“……”

　　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一杯倒，但是倒了之后多半老老实实的睡觉，根本不会做些什么，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带累得现在这身体也是一杯倒，他哪里还能知道那天醉倒后做了些什么。

　　段誉有些心虚地撇过头，道：“自然是睡觉了，还会做了什么。还是来说这第二条，第二条就是，你在大辽若要与什么人拜把子，得先问过我。”段誉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耶律洪基与乔峰混熟，不能阻止他们见面也得阻止他们结拜成兄弟。
　　乔峰自然感到莫名其妙，他抬起一只手放到段誉额头，问道：“我那一掌是伤到你脑袋了么？怎么尽说胡话。”
　　段誉偏了偏头，正色道：“我喊你一声大哥，自然当你是大哥，你若随随便便认了个大哥，我岂不又要多个大哥，我若不愿认那人当大哥，你是不做我大哥呢，还是不再认那人当大哥。”
　　他一句话里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说得跟绕口令一般，偏偏神色又无比认真，乔峰无奈笑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了，你快歇歇吧。”
　　“所以我说，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乔峰按了按额角，颇有些哭笑不得，道：“快说第三条吧。”
　　段誉不过是随口说了约法三章，其实真正只想到了这两件事，听乔峰这么一说，倒是忽然计上心头，他轻咳了一声。道：“这第三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