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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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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冉生望着夕阳下的袅袅炊烟,甚至能闻到远远飘来的米饭香味,他饿了许久,肚子已经咕咕叫唤好些时辰了。晚膳过后,李黎出了宫门,就见小孩儿在昏黄的余晖下,无力地低垂着小脸,他心里突然生出些怜爱之意。李黎仰头对高次吩咐道:“阿翁还是先回吧,无需再遣车马,我与胞弟一起回东宫便是!”,高次恭敬伏身,静静地候于一旁。太监总管依旧守在宫门,望着车驾安全离去才敢回身,反宫复命。
李黎眯着眼坐在软垫上,李冉生却是不敢坐的,他垂着脑袋跪在李黎脚边。李黎一把拽起他,把他安置在身旁空着的金丝软垫上。李黎不太喜欢李冉生总是怯生生的样子,他眯着眼问身旁紧张异常的小孩儿:“你如此怕我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李冉生十分抗拒,身子一直往后缩,眸子闪烁,不敢与李黎相交。李黎只好松开他的胳膊,撩起垂帘吩咐马夫:“听闻城东酥糕小吃甚有名,直接将马赶至那吧!”。
小厮很快便买来了糕点,弯腰递与李黎。李黎直接扔给了李冉生:“吃吧!”,李冉生有些意外,眼睛睁得滚圆,他乖巧地接过纸袋,小嘴慢慢地吧唧开来。李黎不爱吃甜食,摇头拒绝了李冉生递来的芙蓉糕,拿过李冉生身侧的书籍打发时间。李黎翻了几页便没了兴致,将书放回李冉生的手边,接着闭目养神。
东宫梅院,李冉裳跑去抱哥哥李冉生,兄妹友爱,越氏笑得甚是温柔慈爱。李冉生笑出两边的梨涡,将芙蓉糕点递给良娣越氏,咧着嘴道:“娘亲,黎哥哥今日怕我饿极了,特地给我买了糕点充饥!”。越氏接过点心,疑惑不定。宫娥撤下了为二少爷预留的饭菜,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院阁。她叫来马夫与小厮询问情况,终是下不得论断。越氏心里烦闷,不耐烦地遣退了二人。这孩子可不像三郎,以前她就不敢在他跟前随意糊弄,如今性情变得乖戾异常,更是让人难以看透,她自然不敢妄动,只能猜度深深!
李黎今日累极了,早早便退了外服,安睡于榻上。今早茶馆之事,他虽有生气的道理,却也是做戏做得有些过了头。李黎从没有放弃过借助青峰堂势力的念头,只不过他明白人心的力量。江湖之人,若是强求,怕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不若造成理亏之局势,让青峰堂不得不帮。李黎如今却是怕这记药灌得猛了些,除了借其势力发展自己的势力范围,若真的斩断了和青峰堂的交集,怕是再没捷径可走了!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的手里,最坏不过是没有依附、自食其力罢了,李黎这般思虑之后,便阖上双眼,会周公去了。
仲秋属古今大节,佳节前后几日,皇帝按例该于皇后正阳宫处歇息守候的,寓意龙凤呈祥,夫妻恩顺。热水于屏风后袅袅冒烟,鲜花荡漾,笑颜如斯。皇后娘娘洗净铅华,于红鸾幔帐下恭候皇帝。她翘首企盼,却见宫女小青急急来报:“娘娘,陛下降旨,今岁在凝脂宫恭候团圆佳节,叫娘娘以后也不必再等!”。皇后止住笑意,冷意即生:“仲秋宴饮之事,均须与陛下商榷,陛下竟也不管不顾了?”,小青红着眼,轻声道:“奴婢未见天颜,是高公公替陛下回话的。”。
皇后娘娘扯了红帐,抹了红妆,泪水连连:“区区徐家养子,若非我父教养提拔,如何有你小彭奴今日的天子尊荣?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小青不舍娘娘如此,伏身安慰:“娘娘,切莫悲恸绝望,守得暗月,方见日明!”。皇后想起子孙后辈,抱着小青痛哭流涕:“对,我还有屹儿和沥儿,他们绝不会背叛我!”。小青也被感染,眼眶满含泪水。如今,她却是清醒的,不由提醒道:“娘娘,陛下如此冷落你,想来是怀疑到娘娘头上了!”。
皇后这才清醒,泪痕未干,一脸猜忌:“**以后,我再无其他动作,如何会引起皇帝注意?”。小青摇头,同样疑惑:“娘娘,莫不是我们这边出了叛徒,才走漏了消息,引起了陛下的猜忌?”。皇后盯着小青的双眸,却是不信:“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那日被派去打探情势的太监也被灭了口。除了你和我,怕是……”。小青闻言,立即跪下,向天鸣誓:“娘娘,小青发誓,若背叛娘娘,必不得好死!”。皇后如何不信小青忠心,她拉起跪着的小青,冷声道:“你是我的心腹,我如何不信。只是有些人两面三刀,墙头之草惯了,怕是真真不可全信的!”。
小青这才明白娘娘之意,不由开口:“娘娘是说,高公公?”。皇后点头,阴着脸色道:“高公公虽依附于本宫,却也甚得皇帝宠信。以他的心智,该早就看出是本宫的手笔。若是他有意无意地泄露给皇帝,以邀圣恩,却也是极其可能之事!”。小青想起那位阉人,皱眉道:“那老货就不怕得罪了娘娘,失了自身性命?”。皇后连连冷笑,眼里都是吃人的怒意:“他就是吃定本宫不会轻易动他,才敢这般行事。这事儿,你明日遣人知会了齐王和齐国公,以后多多少少防着些!”。
小安子睡得极浅,刚熄了油灯,便闻见屋外有脚步声接近。他开门细瞧,却见敲门的是小夏子。他抱着被褥,睁着惊恐的大眼,乞求道:“安哥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今日受了惊吓,总是会想起那具溺水的浮尸!”。小安子不好推阻,只得安抚他上了床塌,让他挨着里面的墙睡下。小安子顾忌小夏子的心情,低声叹息:“又不是你的错,你也别乱想,只不过宫中又短了一条人命,却是无辜的!”。
小安子平日不喜与人亲近,就怕一直藏着掖着的事情无端败露。当初入宫净身时,他使了些计策才保住了自己的命根子。为了给大姊报仇,便是命都能舍了,又如何会在乎□□的那一坨肉呢?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廖家一脉单传,他不敢妄动,怕伤了两位老人的心。再过几日便是仲秋团圆佳节,他心里对至亲的思恋之情,益发浓烈。小安子定了定心神,想着身旁还有旁人,动作幅度越发小了。
花柳街,顾名思义,寻花问柳之处。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华馆香楼,无限风流歌伎。黑夜寂静空虚,独独此处延绵千里灯火,热闹非凡,盎然不歇。长夜漫漫,莫如风虽不近女色,却也再无他处排遣。莫如风踱步在大街上,四处莺莺燕燕,拉客**不断。莫如风眉头皱得更紧,十分后悔来见识颇具盛名的大唐花市。
大唐风雅开放,众多北方浪荡文人流连于此。男色虽被鞭挞,拿不出台面,却甚是流行,引以为时尚。契兄契弟,也不单单只为情爱风雪,更多知己蓝颜。莫如风翻飞于高处,本想打道回府,却被偏僻街巷内传来的清脆笛声吸引。莫如风慢慢寻至暗楼,只见台上立着白衣一人。飘飘裙摆,悠悠曲调,男人面若桃花,眸里却了无生机。执着玉笛,男人修长好看的手腕展露无遗。如此美色,竟比女子更要夺人眼球,引人遐想。莫如风心神荡漾,再也移不开脚步。
白玉公子一曲吹完,作揖离台,却被某位肥肠无赖一把拽住,说要买他一夜春宵。白玉公子克制情绪,冷声道:“客官请自重,霄湘暗楼上下,只卖艺,不卖身!”。可富贵流氓只打眼望着他胸口的衣衫,仿佛要将白玉看穿了一般,脸上尽显狭促的神情:“第一吹笛玉手,不若唤作第一美色公子。若是今夜能伺候好大爷,大爷我保暗楼上下无虞!”。白玉公子冷笑连连:“客观说笑了,你非天子,说出的话犹如放出的屁,作不得真的!”。
耍流氓之人没想到眼前美人说话如此难听,不由扬起肥掌。意料之外,手掌却被狠狠地折断了去。那人嚎叫地回头,就听冷冽如魔鬼之人伏在他耳边低语:“青峰堂庇护的人,岂由你胡作非为!若再敢造次,杀你全族上下,掘你祖辈坟墓,可好?”。那人不敢犯浑,哆嗦着肥肉就溜出了暗楼。白玉公子眸色依旧,对莫如风低头感谢:“谢谢这位恩客解围,白玉在此谢过!”。
莫如风双眸冷寂,却直直望着他:“不知所吹何曲,竟这般沁人心脾!”。白玉眸里终于有一丝生机,低低对莫如风道:“此曲唤作《高山流水》,一派天成,自然清新。恩客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听吧!白玉定当全心为恩客吹奏,以期汝之心静!”。莫如风眸里闪烁惠泽,他竟情不自禁地点头应下:“若我想听,你会独独为我吹奏吗?”。白玉点头,没有犹豫,因为他从不欠人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