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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西海康定(一) ...

  •   莫非就都死了?莫淼的眼泪随着滑下,好端端的大牢怎会走水呢,起身拉开房门便往外跑去,莫夫人紧着叫道:“淼淼啊,你可慢些,别摔了。”
      随她去看看也好,见着女儿心里总惦记着林家那小子,就让她了一桩心愿吧。
      从莫府出去,莫淼一路跑到了林家,见府门大挂白绸,急促喘息再也哭不出。
      “大姐!”忽然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抓起裙子忙跑进院中。
      只见灵堂内一女子的裙身悬挂房中摇摇晃晃,婉姨娘怀抱一襁褓婴孩跌坐在地。
      ……
      此时正是寒冬,水路冰封,唯有西津渡等地还能行船。
      长陵驾马从应天一路往西奔到西津渡口,而林骁身体实在虚弱厉害,便时时要在路途中停下歇息,沿路求了几个大夫诊治,只开些滋补的药,半路长陵还要在荒郊野岭为他煎药,吃了也只醒段时候,醒时也不过喝口水就罢。
      一连十三日,终到了西津渡,应天还是寒冬,而这海城好似是阳春三月,海水哗啦啦的响,长陵扶着林骁在渡口处等。
      这天气,海城的人还穿着单衣,唯独渡口处那人裹着厚重棉服脸色仍然青白不见血色。
      这十几日已离应天海角天涯,林骁知道是回不去了,海浪翻潮水波阵阵,此时太阳初升,红光沿海天线慢慢铺设而来。
      风吹动他散乱在脸前的一缕乱发,不由的咳了声。
      “少将军,你保重。”长陵见他咳的身体发颤忙说道,“少将军别怪,郭侍郎交代,属下也……”
      缓了缓道:“我知道你们好意。”再无下话,已经出了火坑,若再回去也是白白赔上一条命,再者,只怕还不到回去那时,就已经丧命在路上了。
      沿路求医,无不是说命不长久,回去也罢,到西海也罢,左右都是要死在他父亲前面的,那正好,便不辜负这些人的心意。
      就这样立在风口上,远远见一艘游船从远处驶来,那就是来接应的人吗。
      西海康定皇家,虽是林家近亲,可到今日林骁自生下便没见过那边的人一眼,自从她母亲嫁来大明开始,便与西海欧阳家断了来往。
      船行驶到马头,船板铺设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窈窕女子,而脸也被白纱遮挡,一身银白丝绸裙,到林骁面前将白纱揭下,生的俊俏风韵。
      “奴婢康定王宫大使流濡,见过公子。”微微垂头。
      林骁喘匀了气才应道:“劳烦大使前来。”呼出口气。
      “公子请随我上船。”恭敬道。
      随着点头,脱开长陵的手便要随着过去,长陵忙道:“慢,在下还有话要交代,少将军身体抱恙,还请寻名医救治。”
      流濡垂头答应,林骁转过身去,与他说道:“你不必挂念。”还是死了好,若是没有死在路上呢,他的亲娘,还有婉姨,杏雨他们还都在应天,怎么安心。
      接着道:“回了应天,劳烦你为我传封书信,我远隔西海……”
      “少将军怎与我说劳烦二字,将军夫人待我好,少将军放心,回应天我便会传来书信,告之家中境况。”
      听他这话也就放心了,拍拍他的肩膀,“多谢。”回身便随流濡上了船。
      海风带起的味道带有咸涩,林骁与流濡立在船头,看长陵在渡口独立,慢慢便远了。
      “公子?”流濡轻声叫了声。
      “恩?”转过头来眼光如净水,“大使要说什么?”问道。
      她浅浅一笑,“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要公子这样称谓,公子只称奴婢的名字就是。”接着又道:“行船不过一日一夜便到康定海岸,临行前,国主向奴婢交代告之公子。”
      “你说。”应道。
      林骁是大明中原人士,而康定与大明自古以来便是对敌,他的身份更为敏感,且不说康定王族如何看待,但凭他为大明罪臣,接入康定王宫便是祸端。
      “大公主和亲往大明国近二十载,两国间关系本来紧张,所以一入王宫,不可叫人知晓公子本名与来路。”语调平常,林骁随着点头,他这身份本就已经不作数了,换个名字身份又何妨。
      “你且说就是,我会紧紧记着。”答应道。
      流濡缓缓低眉,温声道:“国主为公子定好了名字,为欧阳王家远亲一位已故的亲侄,名欧阳晏辰,年二十一。”
      点头答应,“好。”这海水刑咸令人作呕,林骁禁不住又咳了起来,流濡便待他到卧房休息。
      这船装潢极为奢华,他卧在软榻上轻轻吐气,“劳国主费心,接我这累赘过去还要大费周章。”到如今自身在哪里都是麻烦,从应天到康定又有什么不同。
      “公子这话未免太看轻自己,国主接到大公主的家书,连程便叫奴婢驱船赶来,且本就有亲,公子何来这话呢。”为他将被子盖好,“这熏香助眠,再醒来便就到了。”
      看熏香袅袅,闭上眼睛便入了梦中。
      西海康定国,处于西海之滨,后靠不周山。
      列国若要求谏不周山皆要经西海,而康定与不周最为接近,所以历代受不周谏言指引,巫卜之术极为盛行。
      夜半,海上更为冷一些,船身猛的摇晃了下,林骁本就睡得浅,冰冷的风灌进屋子里,仍闭着眼忍耐着,突然这一阵动荡,头险些被摇碎,缓缓便坐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猛咳。
      邻房是流濡在住,听到他房中有动静便秉烛过来,将棉袍拿过加到他身上,“公子还好吗?”
      忙摆手,“没事。”捂住嘴巴就要呕了出来。
      他这样子怎像是没事,起身为他倒水,“眼看着就是天明了,快到了,公子再忍一忍。”之后便坐在他身旁陪着。
      夜凉,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怎样都静不下心来,沉声自语道:“我一人在康定,母亲他们还在应天受难,也不知怎样了。”
      “公子别担忧,国主听闻大公主那边境况早有心接她回康定,只是眼下并不合适,待应天这事平息了,便让公子家人团聚。”应道。
      “国主他……”低着眼睛说出半句来。
      流濡一笑,“若论起来,公子要称国主一声舅父。”
      “哈,我,怎敢。”尴尬道,本是一眼都未见过的人,还要劳动他帮忙受累,自己这身份,这境遇,自认为真不该到那康定王宫去。
      昏黄灯火,只有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发出暗沉的光,海风海浪的声音从没停止,也再没有睡着,海风吹开了窗子才见到天边已显出亮白颜色。
      “就快到了,公子再歇一歇吧,下了船还要再赶一段陆路呢。”流濡嘱咐道,起身将窗子关上。
      这近半月来,难得有一日不觉困倦,也实在是在海上行走身体更为不适,“流濡姐,我想到外面吹吹风。”便下床套上了长靴。
      流濡随他到船头立着,海上的雾气甚大,向远处看也只能模糊看见青山的轮廓。
      “前面是不周山吗?”林骁朝前方看着问了句。
      “不是。”流濡摇一摇头,“不周山好远呢,这海滨地方气候湿润,不周山常年冰封,在极地西南方向。”
      各地盛行不周名谏,传言可断天意人生命途,想来不过是一座山而已,可他的盛名却叫天下人尽信。
      “公子可信命途吗?”流濡随着问了句。
      最西南方,林骁只往远眺望,听闻不周山唯有到西海境内才可得见,山峰最高有凌天之势,海面上太阳初升,浓雾散去,而远处一黑墨山巅若隐若现。
      “命途?”沉吟道,“世事无常,命途多变想来是没有定数的。”随口应道。
      他父亲为大明国有功良将,哪想过会有现今的下场,自小便被教导忠君,即便是被君置于死地,林骁也没敢怨过,唯有自怨命途多艰。
      “有人信,总有人不信,公子不信,可咱们宫里却有深信的人。”流濡话中有话,林骁转过头去看看她,听着说道:“咱们二公主深信不周谏言,多年来还研习许多道家神术,只是瞧着有些走火入魔了。”轻笑道。
      还未听说过有位二公主,那便是他母亲欧阳若水的妹妹了,问道:“二公主?”
      “恩。”流濡随着点头,“二公主本名欧阳若尘,年……三十八了,也未婚配,便是因为沉迷道学之说。”
      海面上太阳初升,身上也便暖了不少,正好精神好些,便与流濡闲话。
      “传言不周山有众多神通道家高人,想来二公主也是一位吧。”玩笑道。
      “二公主她性情古怪,也当不得道家高人之说,王宫中人可少有说她好话的呢。”
      竟是这样不招人待见的人物吗,轻轻一笑,“听起来二公主不同于常人,必定卓尔不群。”
      “公子厚道,只怕见了二公主就说不出这话来了。”
      眼看着前方便是海岸了,雾气褪去见陆上一派苍翠颜色,不过隔着一个西海,而应天却是冰天雪地。
      到了渡口处,流濡扶着林骁下了海船,而早有人在等候,便上了马车。
      本在海上还精神的很,而上了岸便感觉困倦了,马车摇摇晃晃睡了一路。
      从渡口海岸一路往西去,下了水路还要在路上行走多日,康定国都盛康位处中心,连夜兼程赶去途径锦都,又要走一段水路,要花上一月时候。
      大明国应天到最西边西津渡口,长陵日夜忙赶路也用了十三日,这一路便是又有的受了。
      又一睁眼那暖阳透过车窗的缝隙晃上了眼睛,口中干涩味苦,叫道:“流濡,流濡姐。”
      流濡在车前小睡,听到林骁叫她便进到车里,“公子可醒了。”
      “这是日暮吗?”吐出口气,撑着胳膊要坐起来,流濡忙上前扶了一把。
      回道:“哪是日暮啊,公子已睡了三日了,咱们都在路上走了三天了,这时候才是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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