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散文集）》天郁格格

13、车来人往去，雨落云起时

　　自我来到这里，已然是两月有余了。这里偏偏是我不陌生的地儿。蓦然间，又对它生出些许无名的厌恶来。于是，在初来的那几日，时不时产生很沮丧的情绪来，觉得未来渺渺、要“终老沧州”了。

　　从繁华都城到这终日恹恹的小镇总是有落差的，即使原本是村里人家，也总会产生这不忿的心思。原是这一年在外乱闯也娇气惯了的，总在车轮上往复着一年的光阴，关于那车的故事也是偶尔有趣了。倒不是故意，只因为以前在那弯曲盘附的山路上差点被甩出了车子，才对车上的人行色色产生了一些朴素的兴趣来，原来，车也是人生的浓缩呢。

　　那时有四个月在固定的写字楼里上班，从翠柳岛挤上BRT至商城下车大概要十几站路程。想想一百多个日子里用它渡我也是奇妙的缘分。那时的心大概是没有任何着落，在空荡荡的天空里飘，时时地沾上了烟囱里冒出的灰尘，人群冷漠，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只得高高地，即便是尘封了也不愿意堕入人间的心啊。每每踏进车厢时总是奇怪，我真是一个来回囚困着的旅人啊！车总有它的目标，总知道在哪里停留、在哪里守候、在哪里拐弯、在哪里鸣笛，有开始、有终结；一生何其地循规蹈矩却又目标明确。总不像它肚子里的人，每天改换着不同的冷面、不同的争吵、不同的面红耳赤、不同的不知开始、不知未来、不知归途；我们总是换不同的车改渡，却不知停靠的港口在哪里。

　　跟着云，忽起，雨便来了。我常想着让雨来时便来，不来时便溜烟儿地别让我感觉到一丝的凉意。可这天公总不作美，事与愿违地欺负你，仿佛这全世界的路都与你相干，却条条不顺，路路不通的。偏是越着急要去了结一桩尘事，那车却总有绊脚石拦路虎不让你顺畅来去，一脚刹车，瞧着红灯，心焦气躁地跺脚；过了不走百米，又一红灯，任是你急得要去弃车不顾也是不能，左右堵死，前后喇叭焦躁，哪有你容身的地儿？那颗自己急切的心硬是在这一个又一个的红灯里磨了个半死。你叹这人生不顺，车也随了你的脾性，想是要“利见大人”，却还是个“潜龙勿用”的品格。

　　恰是你心宽意定，不急不躁，阳光正好时，车意外地一路通途，飘然而去，再也不见刺眼的红色了，你也奇妙于这顺畅的交通无阻，即便眼瞧着前面是红灯时，到了自己前去它懂你心事似的绿色通关了。原是这一脉相承的道理啊，你正是虚怀若谷，气定神闲时，人生宽广之处，路途也能“飞龙在天”了。

　　可见这人和车的品格也是极像的，又偶然想起那时坐车总看小说入迷而坐过站去，然后再憎恨自己骂骂咧咧地返回来。后来朋友看到圈里我发的牢骚，反是问我：“是有了什么烦心的事，总坐过站，小说是个幌子，是把心弄碎丢了吧？没有心主宰，躯壳只能随着车飘去了。”当头棒喝！我还以为自己是多爱学习到了忘我之境了，原是连自己本来的目标都失去了，坐过站可以走回来，真不知道人生走错了路，失去了心，该怎么去拾掇，毕竟是只有去的征程，没有来的通道。这是一件可怖的事情。

　　回到小镇时，车也少了许多，更多的在用双足去丈量大地，倒是少了呕人的柴油气味。但冷落了车子太久却也不是好事，待我亲近它时，总能让胃翻江倒海地吐上一番。这是提醒着这个破落的人儿，别忘记人生还是要有点难过与疼痛存在的，总是懒散地待在这荒凉的温柔乡里，算是个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