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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风,和烈酒 ...

  •   我走在一条很久未有人走过的荒道上,远远地瞧见一女子,她和我一样头顶硕大的烈日,向着眼前杳无人烟的荒漠,默默的行走着。

      长发在艰难的一丝垂死的风中飘扬,拂过了肩膀上撕裂的衣衫。长久未缝合的丝物伤口已经像上了年龄的老茧,分裂而去的战袍空若无物,丝丝状状。她看着如此地落魄,她身躯瘦小,肥壮的袍子本身就显得耷拉,如今又撕扯的破烂不堪。我将她放大在这茫茫荒漠里,她小如蝼蚁,不知如何盛下她心中要前去的前方。

      烈阳如炬,远方隐隐绰绰是奔腾而来的大风,狂狷不已,裹挟着本微不足道的细沙,这时便乖张起来了,强烈地向着我和女子的方向而来。山川有为之变色,似极了影视剧中天地浑然,只剩了一轮没有光泽的红日,瞬间夕阳。

      女子温柔地抬起手来,扶了扶额间下坠的檐边。那双眸子少有的清澈如泓,与这周身奄奄一息的细碎的袍子天壤地别。她在大风中停了下来,混沌的气息不断地涌进意识里,她的腰间,斜跨着一个特别的壶,周身的驼皮在长年的摩擦和跋涉中长出了细细微微的参差不齐的碎毛。长久不见她将壶拿在手里。

      她像棵松一样站立在风口里,本小的身躯迎接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风暴,即便是高高悬上的烈阳,也在天地一色中渐渐落了下风,只留下象征性的印迹,没有让大地瞬时淹没在黑暗里。幸而如此,我躲在一个凸起的大石身后,勉强抵挡着被细沙划碎的风镰,这镰把把都能撕碎固石冷肉。再艰难望去,女子终而扯下了斜跨在腰间的壶,细碎的皮毛在大风中肆意生长,仿佛天地的主人正悠悠而来,铃声穿越了荒漠,与另外一个世界达成了共鸣一般。她拂去了长久遮挡面容的毡帽檐子,棱角终于窥探一二,那里刻着长久在时间里跋涉中留下的岁月痕迹,它久远而深刻,深刻而柔和,柔和而清澈。我盛赞这种美好的容色,她如此安静,在大风里像一幅雕琢而立的远古的画,那些正在肆虐着世界的风跟她毫无关系。狂躁和静止,融在我眼前的一幅图里,便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这许久不见了的感觉,是一种什么样悸动的心思呢?我想了那么久,我不曾想到我自己身上。我为何也身在此处?我从哪里而来?又要走到哪里去?如此哲学的问题,这么自自然然来去的问题,我如鲠在喉,目光涣散,一个字也不能回答我自己。

      我将自己置身于大风里,我不敢和那女子一样能让自己安安稳稳地渡过那风口,甚至能在风口如青松一般伫立良久,她被风被烈阳扯烂的衣裳恰是她能裹身能独行的禅衣,任尔东西南北风,她自咬定青山,不放松。

      风中有清洌的酒香传来,那长长的被皮毛裹着的壶中,一汩汩喷涌而出的,是令所有行者能一掷千金,侠肝义胆的烈酒啊!

      我躲在大石身后,不敢目睹令我羞愧不忍的壮丽的画,我想我大概也走了很多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也曾一人站在月色浇灌的山峦下,有山间老僧身披袈裟,沐浴在月光中,就是一尊洞察万物的神。便是这神给我的气质,依旧不如大风中女子和烈酒来的壮烈。我和她身处大自然的最凛冽处,人生行得此处,多少有一番风尘阅历,行人攘攘熙熙,未曾见过这般像诗一样,洋洋洒洒,侠客一般,烈酒迎风来,温柔击碎了张狂。而我,却是最渺小的旁观者。

      我还怎敢小瞧女子小如蝼蚁该如何到达她心中的前方,我该审读我自己,世间有万种行走的道路,或是千转百回,或是羊肠小路,或是仙人诗下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都缺少着一个看似落魄不堪长久行于世间的影子,她形单影只,风雪无阻,她迎走在大风中,是一个长年跋涉在荒漠野岭间的灵魂。

      只需一壶酒,便足以慰藉这长年孤独地在大风中跋涉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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