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心脏》杯中鲸

29、执行者

　　（1）执行者
　　这一天，温小娴出院了，范森推着温小娴的轮椅走出院门，满脸都是欢喜。
　　“阿森，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你说呢？”
　　“你说。”
　　“我说啊……我想定在下个月十八号，怎么样？”
　　“行。”温小娴伸长手臂，摸摸范森的侧脸。他的脸庞虽然年轻，但着实给了她无比踏实的感觉，她喜欢他，无比地喜欢。
　　回到家，范森忙里忙外，上了一桌菜，白灼虾，香芋扣肉，清蒸鲈鱼，老火靓汤……温小娴伸筷子尝了尝，道道样式好看口味赞。
　　“过来，快过来。”温小娴调皮地说。
　　范森将手在围裙上揩揩，凑近过来，温小娴抱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温小娴柔软湿润的嘴唇，带着甘甜的味道，一旦贴上去，似乎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永远不愿意分开。
　　椅子发出了很大的拖曳声，范森一手扶住温小娴，一手撑住桌边，差点跌倒。小娴两手托着他的脸，“咯咯”笑了起来。
　　第二天，林北和三位同事开着警车假意去医院接阿蛹，回来的一路上，握着方向盘的他额头一直冒汗，小河在会议上说了，自己开的这辆警车，说不定到时候会被伏击。
　　他神经绷得紧紧，不敢放松一刻。车后的两个警员也握紧了手里的枪，显得很紧张，他们俩的中间，是一个穿着囚服的商场塑料人偶。
　　而另一边，范森开着私家车载着三个警员，车后同样坐着一个塑料人偶，整辆车上，所有人的表情显然不是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小心谨慎，范森甚至连车速都控制得很慢。他临时收到薛局的秘密通知，自己要运送的也是个假人，刚开始心中很是疑惑，之后想想又平复下来，局长运假人的事，只让他们四人知道，一定有他的安排，而自己，一定要有出现任何局面的心理准备。
　　他很慢地开过绿泉路，在桑梓街前停下等红灯，在他们的车后方，是一辆面包车，驾车的人正是局长薛山，后座上是小河和阿蛹，阿蛹的嘴被封住，两手被拷着，动弹不得。小河时刻注意着前面车的情况，手中的枪对准了阿蛹，一刻不敢移开。
　　湖镜门的路边，几乎没有行人和车辆，可却分外显眼地停着一辆卡宴，这车中的人几乎全部身着黑服，穿清一色的防弹衣，这些全副武装的人知道，这里是那辆私家车的必经之路。黑衣人们都戴着口罩，手中握着冲锋枪，神色异常冷峻，他们带头的杀手——“耳朵”，此时正看着车窗外，他长长的黄头发下，有着一双极其阴郁的眼。花知了握紧父亲的手，坐在最后面，虽然没戴口罩，他们却产生了呼吸不畅的错觉。
　　“耳朵”朝部下抬起手，“来了。”
　　范森缓缓开着车，双眼一直盯着前方，他们每个人都屏着呼吸，不敢懈怠。
　　突然间，一辆卡宴横在了路前，范森一个急刹，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他松开方向盘，伸手摸枪，同时扯破嗓子大喊一声，“来了！”
　　（2）子弹
　　范森低下头，缩紧身子，拼命倒车，他转动着方向盘，耳边密集的枪声传来，前车窗被打得稀碎，玻璃渣子散得到处都是。
　　汽车突然“嘭”地一声停止了倒退，范森回头望去，车尾撞到了湖镜门又高又厚的红色大门上。湖镜门之所以被称为湖镜门，就是因为这里的一座湖镜寺，据说旧时候来磕头烧香的人很多，香客络绎不绝，也就是几年前的事，突然间没人来烧香了，这先前被作为景点的湖镜寺也被闲置了下来。这里是云环城唯一稍有历史的景点了，如今却是大门紧锁，红门上漆皮斑驳，一颗颗鎏金铜钉被锈蚀得失去了颜色。据说这地方被某个开发商盘下来了，所有老房屋通通拆掉，要建成一片崭新的居民区。
　　看到黑衣人下车走来，四位警员也翻身下车，躲在了车体后。
　　范森一个翻滚，子弹裹挟着气流擦着后脑勺飞过。
　　他半蹲身子，躲到了石狮子后。“六个人，他们一共六个人！五男一女，有一个老头！”
　　“阿森，你小心！”对面警察大叫道。
　　“打那个黄头发，那个家伙是头目！”范森竭力叫道。
　　一警员闻声，探出半个身体，刚作出瞄准的姿势，就被一颗子弹击穿了眼窝。
　　开枪的正是“耳朵”，他叼着烟头不发一言，一步步向私家车这边逼近。风吹动着马路边的根根野草，这个地方简直安静得可怕。
　　他们四个□□成员走在阵前，扎着马尾的花知了和父亲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
　　范森向石狮左侧踢出一个易拉罐，引起了一阵枪林弹雨，他从右侧斜身出来，连开两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这时，“耳朵”和其他三人以石墙为掩体，迅速躲了起来。
　　“干得漂亮，范森！”
　　“阿森，现在是三对四，阿森，三对四！”躲在私家车后的两个警员欢呼道。
　　范森额头渗出汗来，“看我的指令，到三了一起开火！”对面二人作出“收到”的指示。
　　“我看到了，阿蛹就在私家车后面。”花知了激动地说。
　　花鼎点点头，“我们借着他们的火力掩护，到那车后座去。”
　　这边枪战正酣时，花知了等人的身后，跟在私家车后面的面包车从湖镜门缓缓开过。
　　终于开过湖镜门的薛局松了口气，“小河，小范那边能行吗？”
　　“应该可以。”段小河拧着眉头。
　　开了一小段路，他突然叫了一声：“局长，停车！”面包车停下，他从上面跳了下来，“局长，带这个女人回警局，我去帮阿森！”
　　“喂，小段……”没等局长回话，段小河飞也似地跑开了。
　　范森冲对面的两位警员做手势：三，二，一……
　　三人同时站起，冲前方开了数枪，对面只有两人持枪，警方形成了火力压制，黑衣人中有一个胸部中弹倒下，“耳朵”见势不妙，又躲了回去。
　　“呼——”范森缩了回去，一滴汗落到眼睛里，他背靠着石狮子，“没人受伤吧！”对面两个警员齐声回答，“好着呢！”
　　“那就一举拿下吧！”范森刚站起身，突然脚底下滚过来一个闪光弹，紧接着就是冲锋枪的声音，他斜身出来，握紧枪朝对面乱开一通……
　　闪关灯的眩晕终于从脑里消失，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打烂了。他一边爬向私家车，一边大吼：“阿武，阿运，你们还好吗？”
　　没人回答，他沾满鲜血的手终于搭上了驾驶座的软皮座位。他告诉自己，要开车回警局，要告诉所有人，警车被袭了。
　　他撑起身体，终于坐上了座位，他用颤抖的手转动钥匙，汽车发动，他抬起头，看到后视镜里有一张熟悉的人脸，他惊叫道：“知了姐！”
　　“是你……”范森打开对讲机，对面是薛局的声音，“喂？小范，你们怎么样了？”
　　“局长，食心魔是……”他竭力张大嘴巴，却只发出“咔咔”的声音，大量殷红的血从嘴里喷涌而出，染红了白的牙，顺着下巴，染红了蓝衬衫的领口。
　　一只长指甲的兽爪从座椅后穿过，贯穿了范森的胸口，花知了拔开手，麻利地贴身上前，关掉了对讲机。
　　花知了从后面抱着范森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声，“好孩子，姐姐对不起你。”
　　范森用尽全力地瞪大了眼，无数温小娴的画面从眼前飘过，电影过场一般，他心中无数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不想死。他脖子一使力，最后一丝气息像断了线的风筝，终究还是消失了。
　　温小娴此时在店里试着婚纱，她坐在轮椅上，提弄一下婚纱的肩饰，斜拉一下裙子，在镜子前左摆右看，心里头既欢喜又慌张，活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