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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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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万籁俱寂、浓雾薄云,北归侯府后园竹林深处。
一阵刀戈声穿透了这寂静。宣忘机一身利落的黑色窄袖束腰短衣,在练剑。他的动作迅如西风,往往只看得见剑的残影,便“哗啦啦”的掉下一堆竹叶,所以绕是这竹林算得上浓密,被他这样舞下来,也舞出了几米的空地。
他练的认真,大汗淋漓也动作也不见懈怠一分,突然,他的动作慢了一瞬,眉间一挑,他虚掩着向前一跃。身后果真有异动,他身形一顿,猛地回旋,剑气如虹间转瞬就架到了来人的脖子上,吹断了那人几根墨丝,却投入了一双戏谑的桃花眼里。
周重萧眉目斜飞顾盼风流间,叹了句:“宣家公子好身手。”举起手鼓了几声掌。宣忘机回神般的把剑放下,抱着剑低着身子,道了个歉:“臣不知三殿下在此,让殿下受惊,实在是惶恐。”脸上却并无一丝歉意。
周重萧也不在意,宣忘机脸上有汗,亮晶晶的,更衬的眉目清俊,他心头有些痒,细细瞅了好几眼,就笑开了。
宣忘机被他瞧得不舒服,问出声:“殿下,光临寒舍,不知何事?”
“来看看宣家公子,就是周某的事。”
“……”宣忘机觉得自己蠢,白问这话。扭头就想走。
一把手忙忙拉了过来,那人嬉皮笑脸道:“有事儿,有事儿,我是来看宣将军的。”
宣忘机这才回头看他,半天又头也不回的在前面带路,带着周重萧走向灵堂。
绕是一路上周重萧嬉皮笑脸笑的再欢,看到灵堂的时候,还是没能笑的出来。
如果他的记忆不出错的话,去年冬天的时候,他还曾在宫中见过宣将军。那时候他应该是在调戏一个小宫女吧,宣如晦刚上完早朝,看到那一幕,啐他有辱斯文,他说了句什么,又惹宣如晦不开心了,直接伸脚把他踹到了湖里,把冰都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当年那么精神矍铄,正值鼎盛之年的人,现在就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灵位,供几把香灰。想到这里,周重萧又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的飞扬开怀,状似癫狂,最后竟是捧起了腹。
宣忘机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就算被这人吓的不轻,也不说什么。心下就想着这桓王绝天下,绝了的是他这带些痴癫的脑子吧。暗暗啧了两声,他也不制止,只要他不把灵堂拆了,让他老子风餐露宿的,也就不理他。自顾自的上香,叩拜,起身。
然后一双苍瘦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周重萧的眼里带着些滟滟的水光,那双桃花眼晕染过似的:“他,他有没有留给我什么?”
宣忘机想了想,瞧着周重萧认认真真的眉眼,皱着眉道:“他死的突然,也就留给了我一把灰。他一生放荡,不拘小节,如果你真的想要,分你一把灰,也未尝不可。”
“……”周重萧认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突然就觉得,宣如晦死的早也并不是一件那么不好的事儿了。
周重萧细细的叹口气:“宣家公子,你我幼时见过吗?”
宣忘机觉得他这话问的蹊跷,迟疑了半天,半是点头,半是摇头。周重萧正待再问,宣忘机就率先说出:“未曾见过。”
那人哈哈大笑:“果真,我若是小时候见过你,恐怕也该长不了这么大了。”早被你气死了,这话周重萧没说出口。
宣忘机不置可否的面无表情,也不说请他坐坐喝茶,周重萧又说了几句其它什么的,得不到回应。也索然无味起来。过了一阵也只能幽幽叹口气告辞。
宣忘机不和他说话,是早嫌他聒噪,听闻他说告辞,心里很是放松了一把,还想着最好以后都不要见面,也不让瑾言见他。推说有事,送都没送他,正要说让长安送他,长安还算眉清目秀,想起这人好色的风评,转手就让老陈送走了他。
然而世事无常,宣忘机想好的不见面,没想到几天后又见了面。
农历四月十六,黄道吉日,宜搬迁、宜嫁娶。朝中有些资历的文武官员,在这一天,纷纷拿着前几天收到的喜柬,去参加段将军的婚礼,其中包括宣忘机,如果是其他将军的婚礼,宣忘机定会称病不去,但是这个段将军啊,他不得不去。
段将军全名段青禄,世袭三品安远将军,正值而立,相貌堂堂。十七岁便跟随着老北归侯南征北伐。骁勇善战、勇而无畏,当年老侯爷在时,带着宣忘机,每每见了段将军,都让宣忘机喊哥。可见段青禄在老侯爷心中的不凡地位。
而且,宣忘机十三跟随老侯爷上战场,正是他孱弱而惶惶的年纪,老侯爷虽然勇猛,神经却粗,对宣忘机甚是放养,只管生不管养,只管带战场,不管保小命。那时候段青禄明里暗里救过宣忘机好几回。
就凭这几点……宣忘机叹口气,任凭长安和长泽替他和宣瑾言收拾衣物,穿好戴好。光鲜亮丽去贺婚。
瑾言还是第一次去贺婚,和宣忘机坐在轿子里很是兴高采烈,一边撩开车帘,一边不停的问东问西,东扯西扯,宣忘机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又被她晃的眼花缭乱,一把把他放到自己腿上,无奈又宠溺道,
“到底想问什么?”
怀中的人古灵精怪,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躲闪了两瞬,嗤嗤笑开:“哥,我就是想问问,三殿下去吗?”
周重萧?宣忘机没有关注他,哪知道他去不去啊,一时间被问住了,一时间又吃味宣瑾言竟然还想着别人。一盆冷水浇了下去,就说了句:“你段叔中流砥柱,他一个纨绔怎去?”
然后,宣瑾言的小脸就耷拉了下来,无精打采的模样,宣忘机最受不了她这个表情,叹口气赶紧订正:“哥只是随口说说。三殿下会去的。”
抱着的那人眼神立马亮了起来,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暗淡了下去:“大哥又逗我开心,你怎么知道他会去啊。你上回说他去咱们家,可后来也没去啊。”
宣忘机挑下眉,心想怎么没来,不是你这个小东西没起床,才没见着他吗?
最后还是怕这小东西不高兴,还知道他逗他开心,就分析了起来:“段将军世袭三品,又曾金戈铁马,立下赫赫战功,皇上自然会重视,但他这个三品……皇上和太子便不会亲自参加。三殿下,是德贵妃所养,排行老三,地位显赫,三殿下自然会去。”
宣瑾言听了这话,还没来的及重新兴高采烈,一盆极认真的冷水,就又浇了下来:“瑾言,像他那样的人啊。也许你不该喜欢的。”
宣瑾言愣住了,片刻嘟着嘴:“他那样的人怎么样了啊?大哥总是这样,不是说不管我的喜好问题吗?真是不懂少女情怀。”
宣忘机混着春色,含含糊糊叹了口气。宣忘机确实不管宣瑾言的喜好何人这些个问题。宣家向来子嗣单薄,轮到他们这一代,更是只有少少两人。宣忘机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平时宠着,疼着,他虽小,却不怎么安生,从小到大祸也惹了不少,宣忘机只管她别折腾到自己,其它的事儿,就是随他折腾。
而且因为宣家世代权势滔天,早在老侯爷还活着的时候,就曾顾忌木秀于林,有意无意的想让宣家的香火断在他们这儿。
既然是断了,指的就是宣忘机自己一个人了。宣瑾言喜好谁这事儿,家里所有人是管都不用管的。
宣忘机说的不该喜欢……其实指的就是周重萧这个人。
这个人做事太过于张扬,在皇都之下,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什么是最大的纨绔。所做之事往往与主流背道而驰。
例如好色喜奢华,再例如众皇子之中,最是我行我素,再例如,公开反抗皇上。
如果说的浅,可能这人是真的这样的性格。爱露锋芒。
如果说的重了……宣忘机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宣如晦说过自己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