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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宣忘机别了周重萧,回到了宴会,一晚上再没见周重萧,他只等晚上闭了宴会才回去。

      果真是普天同庆,宣忘机在街前遣走了轿夫,一步一步回来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他迎着满城月色、万家灯火,缓缓扣开世代“北归侯”的门。

      花甲之年的管家老陈还没睡,听见他扣门就把他迎了进来。偌大一个王府,从户外看建的是金碧辉煌,进了里,才发现本该是雕梁画栋的舍宅,却因为经久未修脱落成了一层艳泥。实则是金碧其外,败落其中。这和躺在冰冷冷灵堂的世代“北归侯”的节俭和不拘小节的胸怀有很大关系。

      不过宣忘机挺满意的,因为竹林芳草够多,地方也够静谧。他踏了进去,华发丛生的老陈一脸担忧的就问:“少爷,今日正午皇宫送来许多东西来,我差人已经送到了仓库……您在宫中怎么样啊?”

      怎么样?宣忘机颌首,面色缓了缓,边提脚向竹林间的小道走,边道:“顺利,老陈叫长安、长泽守门,你去歇着吧,我去灵堂。”

      老陈“哎”了一声应答,老眼瞧着他身量未齐的背影消失,他的背直的像宣家世传的一杆长枪,走的稳稳当当的,尽管是形单影只的,但是好像天地间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他。让他不由想到老侯爷,老老侯爷。他在宣家当了三代管家,他知道这是宣家男人,是先帝御赐给宣家灵堂门口的楹联上提的字词所道出的风骨。

      灵堂位于竹林最深处,一间极普通的屋子里。门口的楹联龙飞凤舞题着:“顶天立地、铮铮铁骨。”字词很是朴实,但混着灵堂的沉黑色,瞧起来,却是沉重万分。

      宣忘机推开门,屋里点着长明灯,香火气缭绕。他走到一排排灵位前,在台前跪倒。点香上供。

      宣家子嗣单薄,拜祭上香这个技术活是宣忘机从宣如晦那里学会的。宣忘机还记得那时候男人难得不严肃的说了一句:“说不准什么时候你老子就为国捐躯了,那时候,全宗三十多口鬼,就全指望你给个香火了。”没想到,一语成谶。宣忘机把自己手中最后的香,上给了他父亲宣如晦,他母亲宣杨氏和他小姨娘。

      上完香他不想走,跪在地下拿了一串佛珠,随随意意的拨了起来,说实在话他从不信佛,也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什么缘来缘散。他知道人死如灯灭,灵堂只是个信仰,他跪在这里祭拜,只是尊求以前的习惯,静心安神,反省自身。

      可这灵堂黑压压的,又压抑又安静,不是个好地方,宣忘机静心安神间,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父亲。

      “没想到最后你铁马冰河戎马半生,还是马革裹尸还了。看吧,你之前一直嚷嚷着‘为国捐躯’,这回终于是从了你的愿了。”

      四周静悄悄的,一灯如豆,香火氤氲,远处传来几声脚步声。

      “可我说啊,父亲。你走就走吧,拉个垫背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把我母亲和姨娘都拉走就不对了,你好歹也该给我和瑾言留一个啊。”

      然后门外脚步声一顿,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了进来,宣忘机把佛珠一放:“瑾言,进来。”

      门外的人一蹦一跳过了门槛,“扑通”一声跪倒在宣忘机身侧,软倒在他身上,墨色的发迤逦了他一身。宣忘机伸出手将宣瑾言的发拢顺溜了,别到耳后,露出一张虽年幼,却精致到妍丽的脸来。

      宣瑾言长的美,长的像小姨娘。此刻披散着三千墨丝,杏目大而黑,唇红齿白的模样,惊艳的像是画里走出来似的。他两相差三岁,同父异母,五官却只有三分相像。性格也是随他小姨娘。

      地上寒,宣忘机怕她凉了,自己盘住膝,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好,宣瑾言只有13岁,身子又轻又小,蜷在宣忘机怀里又笑开了:“哥,你又说话逗咱父亲母亲了。”

      “你这孩子不学好,总是偷听。”说完了才皱着眉想到什么似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歇着?”

      怀里的孩子嘟着嘴:“这不是你没回来吗?我去问陈爷爷了,他说你来灵堂了,我怕你一个人孤独寂寞害怕,来陪你的。”说的说的,自己就笑了。

      宣忘机摇摇头,点着他脑袋:“瞧吧,扯谎扯的都笑出来了,以后再扯谎,大哥就罚你抄写一百遍的《国诫》。”宣瑾言想起又臭又长,厚的城墙似的《国诫》,不由自主的被吓的打个寒噤,于是宣忘机如愿以偿的看到怀中的人一脸讨好的表情。

      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宣忘机难得的淡笑着:“说吧,找我干嘛?想问问三殿下?”怀中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自家妹妹胳膊往外拐,宣忘机到底才十八岁,心下吃味,冷哼了一句:“徒有其表。”又想起今日那人公然调戏他一个男子,有所强调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

      怀中人的眼神更亮了:“哥哥,哥哥,你的意思是,他长的更好看啦?腾云驾雾着美若仙人?”

      宣忘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同教宣瑾言成语的夫子谈一谈,并为宣瑾言纠正一下三观了。

      “哥哥,那你有没有邀请他有时间来宣府啊?”

      宣忘机一声长哼,没说话。宣瑾言就知道了他的答案,眉开眼笑的瞧着他:“那他怎么说呀?”

      “他还能怎么说,那个徒有其表的家伙,一定是受宠若惊的答应了。”宣瑾言一听,兴奋的叫了一声,倒让宣忘机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走的匆忙,周重萧还未曾答应。

      于是,这夜,“受宠若惊、徒有其表”的周重萧光着脚抱着几个侍妾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几天比较受宠的叫暖雨的小男宠以为他凉了,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在他胸口,给他带来一阵酥麻,他正把自己骨节分明的手,顺着暖雨白玉似的脊背滑的时候……突然又打了个喷嚏,待抬起眼的时候,一个侍卫敲门而入,跪在地上禀告:“殿下,外面有个和尚要见你。”

      “哪儿来的臭和尚,不分场合地点,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了。”

      “殿下,他说有事一定要见你。”

      周重萧一听,皱了眉,嘴上不依不饶:“哟,想见我的和尚多了,本殿下每个都答应的话,岂不是成了秃驴之友?”这话拒绝意位太明显,侍卫知晓般的行礼,正待走,窗外突然传来了大起大落的木鱼声,声若洪钟,可知晓敲的人内力深厚,周重萧挑着秀致的眉瞧着那门,过了一阵,果然进来了个大和尚。

      好和尚!一身白玉般无暇的袈裟,修长的手中捧着一块褐色的木鱼,那手捧着木鱼,却衬的那手晶莹剔透似的,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神仙似的仙风道骨的气质。他一进门眼神就锁定了周重萧,而周重萧也瞧他。

      半天,大和尚道了句:“阿弥陀佛。”

      周重萧“噗嗤”一笑:“竟是本殿目光短浅,还不晓得这外头的和尚都美的仙人似的。早说是个如此美人,本殿就该亲自迎接。”

      大和尚不发一言,笑的高深又隐晦,狭长而亮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瞥着四周的人:“殿下可否屏退无关的人,贫道有话要说。”周重萧觉得麻烦,但仍然是皱着眉,让殿里无用的人都出去了。

      走光了人,大和尚才白玉似的手一横,又说了句:“阿弥陀佛。”

      周重萧再懒得装,烦不胜烦道:“南屿,有屁快放。本殿下一瞧见你,脑瓜子就疼。”

      大和尚也不恼:“难得殿下还记得贫僧,贫僧的荣幸。”

      周重萧斜着眼睛一瞥他,冷哼一声:“本殿下又无失忆症,若大师的记忆不出错的话,也该记得,皇上,太子与本殿下每月初一十五至护国寺,听大师念叨,你这张脸,化了灰,本王也记的。”

      南屿继续笑的仙风道骨,终于把话说了明白:“贫僧上次与殿下说的事儿,也不知殿下考虑到了几重?”

      周重萧眸光一转,不自觉的看看四周。半晌横躺在椅子上,揶揄两句:“啧啧,大师仙风道骨,却也不得不在世俗的泥沼里跌宕吗?”

      那人眉目低垂,难以描绘其超凡脱俗:“贫僧所做,只求顺应天道,顺天护国。”

      “顺应天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天道?天道都是上位者整出来的破东西,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大师睿智,也如俗人深陷泥沼,不清楚吗?”

      南屿的眸光不自觉就黯淡了下来,片刻才恢复如常,半天又言:“万事万物终有造化,也有其规律,有道是天网恢恢,殿下现在不愿屈服,也终有屈服之日。这次来贫僧只是提醒殿下,殿下星盘中的贵人出现了。”

      “呵呵,大师既然这样说,未来世事无常,那我也就愿意等等看了,至于什么大贵人,本殿也没兴趣知晓,大师若无事就走吧。”

      南屿早知他有此话,闻言微微见了个礼,又道了句:“阿弥陀佛。”从怀中取出一页纸,双手轻微一托,已展着到了周重萧眼前。同时人极速向后,片刻间就消失在了滚滚夜色中。

      周重萧眉目一锁,心下暗叹了一句这秃驴的内功之高深。眼神向下一瞥。

      一个龙飞凤舞、笔墨淋漓的“宣”字滩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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