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伴妻如伴虎》辰君

90、风雪寻尸

　　终年积雪的狼谷关自古就是兵家险地，此地易守难攻，又是联通两国的关隘要道，所以一旦交战，谁占据此地就等于将胜机牢牢握在手中。
　　当日慕容青手中只有不足百人的兵马，却在此地死守数日，令北狄狼骑死伤无数，王庭震动。如今这关隘险地被握在北狄之手，于奉军而言，实在是极大的不利。
　　自入秋以来，这狼谷关的风雪就不曾断绝。绵延千里的群山已被厚雪覆盖。深谷之中，沉闷的马蹄声透过咆哮的风雪，仿佛给这不祥的氛围更添了几分肃杀。
　　黑色的铁骑顺着山路向谷中深处疾奔而去，在雪林深处的寒潭前停了下来。此地已经聚集了一批身着轻甲的北漠斥候，他们正在开凿已经被冰雪冻结的湖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狼谷关的寒潭终年不见阳光，一年之中恐怕也只有入夏的几个月才会破冰，所以要砸开这潭上的冰封也绝非易事。
　　那队骑兵在距离寒潭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从一批高头骏马上一跃而下，其余众人见他走来，连忙俯身跪拜在地上。
　　那人有着一张极年轻却又极冷峻的面孔，他的五官既有着北狄人的硬朗，但是又不显得过于粗野，反而透着一种逼人的英气，一股天生的王者之气从他眉宇之间流露出来。
　　这个风姿傲人的年轻人正是北狄的大君穆萨，他十四岁时便已随父出征，在沙场上一战成名，十八岁时弑父杀兄血洗王庭，一举登上大汗宝座，统一北狄。这个在漠北的风沙和狼烟中成长起来的年轻狼王确实与赵世淳那温和儒雅的做派相去甚远。他是真正的草原霸主，亦是餐风饮血的魔王，他的长戈指向哪里，天下都会为之震颤。
　　此刻他正目不斜视地从跪拜在地上的斥候之中走过，径直朝着寒潭中央而去。
　　“进展的如何？日落前孤要见到人。”
　　“启禀陛下，此地冰冻极深，而未免毁坏尸身，我们不敢用火，只能慢慢凿开冰层，所以日落之前恐怕……”
　　“日落之前孤必须见到人。”
　　年轻的狼王声音冷硬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的语气中虽然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可是却让跪倒在地上的人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记住，孤要他毫发不伤。”
　　毫发不伤……
　　他此言一出，对方的额头和掌心不觉有些出汗。当日这位虎牙少帅被杀坠崖之时，就已被汗王一刀斩断了胳膊，尸身早已不复完整，若不是正巧坠入寒潭得以封存于寒冰之间，恐怕早就尸骨无存，如今他们巡山之时无意发现，回禀汗王却得到命令让他们将此人的尸身完整取出。他在这冰下封存数月，只能隐约看到面孔清晰如沉睡一般，至于身体其他部分是否有损，这真的没有人敢保证。
　　但是他们都知汗王的性子，此刻要是多说一个不字，怕是性命不保。
　　慕容青的尸身被冰封层层覆盖，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棺之中，透过冰面，穆萨看到他容颜依旧，但是少了几分战场上的肃杀，看上去宁静而柔和，就如沉睡一般。让人觉得只要将这片寒冰融化，他便能从死亡的阴翳中醒来。
　　“陛下，臣有事禀报。”
　　跟在穆萨身后的老人正是大祭司赞比纳，这个满头雪发老人自老狼主幼时起就已经在朝为官，及至今日已无人知晓他究竟活了多久，还将会再活多久。
　　“老师请说。”
　　尽管穆萨年少英雄，狂傲不羁，可是在赞比纳的面前却始终以学生自居。这个神秘的老人就像是他茫茫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在他命途中每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指明了方向。他是他的福星，是他的指路人。
　　“慕容将军尸身虽已找到，但他的命星始终没有陨落，所以臣认为，他尚在人世。”
　　“尸身在此，焉有命在？”
　　赞比纳并不是第一次与他提起此事，就在慕容青坠崖的那日，他就曾提醒过穆萨慕容青命星暗淡，但并未陨落，也就是说虽有性命之危但却能安然度过。所以在那之后，穆萨一直派人在狼谷关寻找慕容青的尸身。可是如今他的尸身就在眼前，为何赞比纳仍然坚持说他尚在人世？
　　“陛下，这世间有许多常理无法解释的玄妙之事。不过请陛下相信老臣，就算他在这世上还剩下一魂一魄，老臣也必将他拘到您的面前来。”
　　穆萨闻言，嘴角不经意地轻轻一撇，他极少露笑，只在战场杀人的时候才会偶尔流露这样的神色，但是此刻他望着冰封之中的慕容青，眼中却掠过一丝难解的笑意。
　　“那就烦请老师费心，帮孤把这位将才揽入帐下了。”
　　赞比纳看了一眼穆萨，忽然幽幽道：“陛下只是想将他收入帐下？”
　　穆萨不语，只是将目光落定在冰面之上。昔日一战，这位虎牙少帅实在算得上是难得让他动心的对手，只可惜跟错了主子，落得如此下场。
　　“容老臣多说一句，此人若驯服不得，便是虎狼之患，绝不可久饲。”
　　“如此，才有意思啊。”
　　穆萨说罢，只听得一声冰裂的脆响从他脚下传来，冰面上有细小的裂纹慢慢向外扩散。有人惊喜地叫道：“快，冰裂开了！”
　　穆萨闻言，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何突然间有一种预感涌上了他的心。那个沉睡在冰封之下的男人，似乎马上就会睁开双眼醒过来。
　　然而就当他注视着慕容青的尸身久久沉默之时，赞比纳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忧色。他抬头望向星子凋零的夜空，仿佛从那玄奥无穷的星辰轨迹之中，窥破人世沧桑的变迁。
　　山谷中的寒风将他鬓边的白发吹得纷乱，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从那风中，好像嗅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