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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劝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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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瑜从长平侯府出来,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回了府,想立刻和沈疏表明心迹,互诉衷肠,无奈沈疏不在,令瑜也不着急,换了身衣裳就进宫去,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章德太后因今早皇帝过来赔罪时仍然不肯对婚事松口而窝了一肚子气,午歇歇得并不安稳,又不敢真的延医问药好让永乐殿抓住把柄满天下的去宣扬皇帝不孝,只能吩咐小厨房做碗清心败火的银耳莲子羹来。
令瑜一来,太后就急急问道:“你可劝住你弟弟了?”
令瑜点头,章德太后刚要大喜,还是被女儿当头浇了盆冷水:“不过不是他被我劝住了,而是我被他和那位柳姑娘劝住了。”
太后低头沉默,眉头紧蹙,眉心的细纹是遮也遮不住。
令瑜轻声道:“弟弟一直与我说,他如何心仪那位柳姑娘,瞧他那样子,不像是一时的意气。娘不如就答应了?”
章德太后捧着头,恨道:“皇帝自幼冲慧沉稳,不用人教也知韬光养晦,怎的如今大了,愈发错了主意,还拧着性子不肯回头!”
令瑜换坐到母亲那边的榻上,跪在母亲身后为她轻轻按摩:“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您若有个什么,均儿和垠儿不是要心疼外祖母了?”
说起小金外孙,太后果然面色稍霁,令瑜换了一边,继续按捏:“我今天早上去瞧了瞧那位柳姑娘,的确德才兼备,胆色过人,无怪乎弟弟喜欢她。”
“若论德才兼备,京城里也不止她一个!”太后又气呼呼起来。
令瑜于是换个思路:“可她毕竟是皇上嫡亲的表妹,若母后一意阻止,弟弟没准会觉得您是故意不让他与他嫡亲外家亲近呢。”
“我若真防着柳家,想牢牢捏住皇帝,早去寻你舅舅了,颍川贺家又不是没有适龄的姑娘!说起来,若不是为着你淑母妃,我怎会如此苦心培养他?!”
“可皇上不知道啊,况且他自个儿查出淑母妃的死因后,已经对您生分了,您日后可指着皇上孝顺养老呢,何不顺了他的意,一次性拢住了他呢?”、
“我如果为着不与皇帝生分,就拿他的姻缘甚至皇位开玩笑,才当真是妄作了这个娘!”太后红着眼眶,万般悲凉,“如若皇帝真的记恨我,也便罢了,反正待天下平定,我总归是要跟着骈儿去齐国的。”
这一番慈母悲戚,没引来令瑜柔声安抚,倒招了一顿正色的教训:“娘好糊涂,这样的话娘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幸好谈起皇帝的婚事,太后就把宫人都打发了出去,不然落在皇帝耳朵里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
“娘,您如今还是章德太后,而非齐王太后!即使当初您只是怕弟弟遭了永乐殿的暗算,才留在宫里压着一半宫闱大权,您以后也断不能再将期待去齐国的想法宣之于口。须知道,皇上虽说明理,可是疑心是帝王的通病,二弟又比皇上年长,在京中素有才名,本就易生猜忌,若皇帝养母上赶着跟一个藩王离京做王太后,那这您与皇上亲如母子就言不符实了,都不必有心人挑拨,皇上就会不满,扎下这根刺,再难拔出。若真到了母子离心、兄弟阋墙的地步,不是更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若非事关重大,令瑜也不会对母亲这般疾言厉色。
章宪太后正等着这一出,反正两宫太后都不是皇帝的亲娘,那边儿跟小皇帝的关系绝非坚如磐石,稍稍施以手段,比如全力赞同皇帝与柳莹的婚事,皇帝没准就动摇了。
章德太后又一次陷入沉默,皇帝虽然纯孝,但再怎么掏心掏肺,自己还是得担心养育之恩是否有耗尽的时候。
令瑜看母亲愁眉紧锁,握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待二弟取妻就藩,三弟瞧着您不舍,由他自己下旨准了您跟着二弟走,才是万全之策。”然后软下声音,继续劝导,“至于现在,姑且从了三弟的意,那柳氏是个孝顺知理的,以后您也好摆婆婆的款不是?若是真讨了个永乐殿母后那样的儿媳妇,闹得夫妻不睦,弟弟岂不是要受另一种苦?”
思索良久后,太后依稀记起,从前先帝看着淑妃时的含情脉脉,那温柔的眉眼,就是自己再年轻不懂事,也对娉姐姐有几分嫉妒,嫉妒有人这样对她,也嫉妒她让琰哥哥这样欢喜。
太后终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只是日后,皇帝在前朝更要辛苦了。说起来,骈儿比皇帝还大一岁呢,也不知,这小子会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回来……他傻人有傻福,姐姐弟弟都给他撑着天,能随心随意地挑呢……夫妻,总不能离心离德地过一辈子……”
说到底,章德太后和先帝,前半辈子,说是夫妻之情,不如算是兄妹之谊,后半辈子,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至于章宪太后,虽不曾想过要了丈夫的命,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百般算计、千般筹谋,纵算真能为梁王抢到了皇位,她的余生,又能有多好过呢……
再多的思绪,也只能化为这历尽沧桑的太后,嘴里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