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暗涌 ...
-
绍康五年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长平侯府柳氏长女、乃礼部侍郎国舅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
钦哉。“
皇帝大婚的旨意颁下,使朝廷上一干亲帝派的大臣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皇帝大婚意味着亲政,章宪太后再也没理由抓着垂帘大权不放,太后与长公主长达五年的拉锯战终于即将尘埃落定。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太后党群臣、靖海王军旅、皇帝长兄梁王,他们这些既失利益者,反抗的举动实在寻常,不过只是上书谏言“柳氏门楣不足以定位中宫”这等轻飘飘的反击,表面一种姿态,可以说,他们近乎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
皇帝派大臣欢欣鼓舞,以为王氏外戚终于收敛认输了,放松警惕就差在自家门口放鞭炮了。但是令瑜不这么想,就算梁王弟弟放手,无论如何母后不会放手,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了南墙也会爬起来再撞的性子,必会在皇帝大婚前搞出点什么乱子来,如何肯眼看着大势已去?
但是,皇帝手下的暗使查了许久,愣是没查到永乐殿、梁王府有任何异动。
诡异的平静,使令瑜更为焦虑,不知暗流下涌动着多少毒蛇的信子,蛰伏着,等待着,不期时地就窜起来,狠狠咬你一口!
这几个月,令瑜一直被拘在宫里,协助章宪太后安排大婚事宜,沈疏也被章宪太后支去城郊西山大营练兵,夫妻俩连月不见,令瑜满腔心意还没和沈疏倾诉,一直憋着,宫外英国公府两小儿嗷嗷待哺,宫中朝堂又都不省心,简直愁死人了。
此时,令瑜坐在步辇里往长乐殿行去,愁眉深锁,思忖着也不知这回能不能从母后那里套出点什么话来。步辇突然一震,把令瑜颠得差点惊掉下来,堪堪稳住,定睛一看,是一五六岁的小儿冲撞了辇架,侍女大怒,正欲呵斥,只见长公主玉手一抬,下辇安慰了一会儿无助哭泣的小男孩,摸了摸那孩子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当年皇祖母那块羊脂玉佩。那么眼前的小儿,就是许久不见的四弟高骈了!
果然,不一会儿,远处走来一宫装妇人,正焦急地寻人,看她打扮素淡然不失窈窕,面容却似曾相识——竟是韩妃!
自先帝过世,韩妃便一改常态,听话稳妥,带着儿子安安静静地迁居太妃们常住的寿康店。这几年,更是终日隐身在一群太妃太太妃中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礼佛教子,深居简出,淡漠地令瑜都快不认识她了,几乎快要忘记,眼前这位太妃,尚未满三十,容貌依旧姣好,膝下更是育有一子,曾经风光无限,一时无两。
令瑜牵着那小男孩的手,上前一礼:“多日不见,庶母身体安康。”
韩太妃把男孩轻轻拉到身后,敛衽还礼:“哀家安好,长公主有礼了。”
令瑜走上前去,笑道:“庶母这是要去母后那里请安?”
韩太妃退后一步,与令瑜微微拉开距离,回道:“正是。”
“庶母也太拘礼了。值此盛夏,天气这般炎热,您教养弟弟已是辛苦,何必日日顶着大太阳去永乐殿请安?母后宽厚,必不会与您计较这些微末小节的。”令瑜劝道。
“长公主仁慈。然哀家既无不适,便该谨守妃妾之理,日日晨昏定省,不敢忘怀。还是多谢长公主好意。告辞。”
说完,就牵着孩子的手匆匆离去。
令瑜深深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而后吩咐侍女:“去跟皇上说一声,让他将永乐殿外的人手调几个到寿康殿去,盯着韩太妃。还有,遣人去西山大营见驸马,请他近日务必回城一趟。”
韩妃当年尚且对皇后不敬,敢诬陷当时的太子,怎么如今当了太妃,奉了佛祖,就能改性子做一个清清静静恭谨守礼的妾侍了?
年轻守寡,应当最是不平。
永乐殿被皇帝的人围了个密不透风,前去请安的太妃的确是掩人耳目、传递消息最好的渠道。
有思路就好,令瑜想,就怕毫无头绪、无头苍蝇般地乱撞。
无论怎样的暗涌,都好过无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