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情何以成追忆》度小漠

4、初见若重逢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地方，总是引人遐想的。即便是再缺乏好奇心的人，也会有好奇的一刻。

　　事后回想起来，那一日偶遇，真是应证了书中所说的天意。

　　自被罚抄写家规起，已过了三日，睽都的雪也落了三日。
　　三天中，除了要行必要的礼节，其余时间都是在小院度过，研习那枯燥无趣的规则。
　　这一日，雪势显得更加猛烈，深信小落会安分守己的箬竹只是关照了几句便离开了。前者索性遣散了婢女们，独自盯着书籍发呆。
　　虽说“冬日”提前了，可那困顿的意思也一并跟着来了。室内很暖合，有火盆，身上又穿着崭新的棉衣，小落只觉每天惬意的不可思议。
　　想了想，支起小窗，望着屋外。积雪覆盖的地面，与白墙相得益彰，哪里都是白的。她静坐着，竟是看痴了。
　　许久，才被脑海里那飘渺的曲调唤了回来。
　　定了定神，那空灵的曲调，不是应了自己的召唤，而是确实存在的。
　　去竹林看看。这一想法涌现。
　　鬼使神差的，穿上了雪白的莲蓬衣便冒冒失失地离开了本不该随意离开的院落，直往竹林走去。

　　后来才觉得奇怪，怎么就知道声音是从竹林传来，更何况那地方离自己的小院并不近，市井之地又算不上空旷，如何听得见寻常的声响？

　　大约是巳时，一路上不见人影，恐怕大都去主院打理积雪了吧？也好，免得生事。
　　“铮铮——！”
　　不论是谁在拨弄着怎样的乐器，此时的曲调已然透着一股寒凉之意，应了雪景，可总是苍凉的让人不忍听，又不忍不听。
　　呵，就在竹林深处！
　　欣喜之余，小落发觉又到了遇见上官卓的地方。
　　倏尔，眼前出现了奇怪的残像，仿佛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奋力奔跑。奇怪，她并没有这样的经历才对。然而，天真胜过一切，只当是梦里的片段吧，此时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梦里的她，置身真正的竹林，而非此刻脚下这人为铺就的小径。
　　“铮铮——！”
　　曲风一转，似是平和了些许，一如周遭略略减弱的雪势。犹豫了一下，终是离开了小径，探入竹海之中。
　　“簌簌——”
　　青葱的竹子一经触碰，便毫不客气地抖落身上的积雪，散落下来，打碎在身上，脚边。并未觉得疼，此时的小落，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时间流动的速度出现了偏差，耳畔响起了空灵的歌声，和着琴声，更显凄凉。
　　隐约听闻，有鲛人夜泣，有幻月星辰，该是在诉说某人的故事，视角溯洄远古，视线从碧落看到红尘，又从红尘回到碧落。
　　虽然雨里雾里的并不真切，却足以让小落的眼眶莫名的湿润。
　　“嚓——！”
　　身体感受到阻力，来自头上。
　　再一次，视线脱离了眼前，仿佛此刻正站在这躯体的面前，竹子，突兀的夹在头发与帽子之间。
　　为何驻足？
　　恍惚地向前倾倒，适时地迈步，利用身体的重量将阻碍去除。
　　帽子滑落的瞬间，乌黑的头发散下，在这雪白与苍翠的世界，分外显眼。
　　支配自己的并不是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无尽地漫无目的的寻找着，承受着比外界更肆虐的落雪，此景荒唐，却也难忘。过程本身的意义早已大于当初的动机了。
　　然而，如同荒诞的开场，声音突然消失了，就这样荒唐的没了方向。
　　脚下一软，下意识扶上一旁的竹竿，喘着气。
　　才发觉奇怪的障碍物出现在视线下方，伸手探了探，原是方才的眼泪变成了细小的冰，粘连在睫毛上。居然哭了？
　　正诧异，恍然听闻身后有细碎的声响，是脚步声，莫非是上官卓？于是回头。
　　“这种天气，一个人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该说你傻呢，还是勇？”
　　视线再次在脑海中分离。
　　是个绝世的男子。比上官卓还要深邃的眼眸，似乎隐隐有些银色的瞳。唇角微微扬起，带着玩味的笑。红色？目光集中到男子耳际，带着银质耳饰，嵌着红色的宝石，本该是妩媚的附带品，在他身上却显得再自然不过。
　　有些奇异，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这是我，对司徒斐曦最初的印象。或许就是被亲切感蒙蔽，才会有后来更加荒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