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情何以成追忆》度小漠

3、无意义的隐瞒

　　小落觉得村里的男子长得都差不多，或许村头那个姓王的木匠算是略胜一筹。
　　然而那样的五官，跟眼前的人相比，当真是不值一提。没看过神仙，不过神仙大概就长这样吧？
　　灯笼的昏黄也掩盖不了气质，富有棱角的线条，因为薄唇的末端稍稍向下而有了疏离的感觉。比她高许多，又穿着素色的华服，有着说不出的威严。分明还是清秀的模样。
　　小落呆了呆，想起对方的质问，才老实道，
　　“我，我今日才随娘亲入府。”
　　心下思忖，这大概就是上官卓吧，果真不凡。
　　其实上官卓早就猜到女孩的身份，无非是确认一下，并无真的责备之意。本就不是喜欢为难他人的性格，只是无意与人过分亲近而已。
　　父亲纳妾的事，自己管不着，也不介意，只是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妹妹居然敢一个人黑夜中乱跑，看来是婢女们松懈过头了。微微皱了皱眉，
　　“随我来吧。明日，给你换几个细心的丫鬟，免得再这么随意游荡，若是迷了路，睽都的夜晚可不是你能随便熬过去的。”
　　说着轻巧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小落，
　　“还不跟上？”
　　后者回过神，紧走几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竹林。入口处不知何时候着几位容貌皎好的女子，上官卓吩咐了几句，其中一个便领着小落回了屋。
　　那一晚，虽然没有见着娘亲，也不觉得太过无聊。从送她回来的婢女那里，证实了那位好看的大哥哥就是自己日后的兄长上官卓，而且，明日辰时，他还吩咐自己去一个叫虚宿亭的地方候着。
　　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相处？小落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么明天问问他吧，关于竹林里的声响。
　　然而，等到第二天正式见了面，小落才知道什么叫焦头烂额。
　　上官卓穿着带有银灰色花纹的华服，滔滔不绝地给小落灌输了上官府的若干规矩，没想到他有能说的一面，虽然表情一直没有太大变化，真是可惜了那张脸。就在小落早就听的一知半解几欲睡着的时候，突然被问了一句，
　　“记住了么？”
　　猛然清醒，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交代了什么都没记住，似乎。
　　本以为会被骂，怎想竟然看到上官公子嘴角微微上扬，居然笑了？
　　“没记住就对了，这些都与你无关。”
　　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在为自己初来乍到就驳了某人的面子而感到内疚呢，既然无关紧要又为何滔滔不绝？
　　不过笑容只是转瞬的事，下一刻，深邃的眼神一凌，
　　“你还当真了？也罢，这几日就老实地待在院里，箬竹会看着你将这府上的规矩抄上个五六遍，直至烂熟于心。”
　　说罢，留下理解方才话语的小落，径自走出了亭子。又想起了什么，稍稍驻足，淡然道，“对了，以后你也算是上官府的主子，别辱没了姓氏。”
　　方才离去。

　　上官府的主子么？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一群绝艳的姐姐总是围着我嘘寒问暖，总归不太适应。歪歪扭扭地抄写着所谓的家规，一面小心地询问那位箬竹姐姐，是否府上的人都能将这些悉数记住？
　　答案是肯定的，我便无话可说。
　　一抄才发现规矩似乎比那日听到的还多，还古怪。隐隐觉察那位丞相哥哥定是吃准了我会走神，便随意捡了几个打发我，使他得以脱身。
　　后来证实，当日上官卓是应了父命才亲自出面教授，当真是不情不愿。
　　箬竹姐似乎很好说话，我便来了勇气，询问她知不知道谁住在竹林里。谁知她听后竟然笑了，笑得有些暧昧。
　　“我的小姐哟，怎么会有人住在那种地方呢？睽都这么冷。”
　　下意识摇了摇头，认真道，
　　“我是认真的，那一晚，就是有人在里头，我还听到一种奇妙的声响。”
　　闻言，她眼神透着神秘，凑近了我，柔声道，
　　“小姐您的确多心了，再不抄，恐怕又要研墨了。”
　　绝对有问题。有着一位几乎什么都不告诉我的母亲，我较同龄孩童更能分辨年长者的谎话。但也因此，只要是别人刻意回避的事，我便厌恶去了解。何必隐瞒？我根本不想知道。
　　然而很奇妙，梦中，总是能听到那晚的旋律，应证了书中所说的绕梁三日一般，有时惊醒，竟是泪流满面。仿佛这句身躯容纳了另一个人。

　　睽都依旧下着雪。都城上，穿着玄狐裘衣的男子漠然地看着脚下的一切。
　　疲惫染上了深邃的眼眸。
　　“这样的景色，看了十几年，依旧是那么陌生。”
　　一双素手抚上了男子的肩，
　　“您不需要熟悉它，只要拥有它便足够了，不是么？”
　　女人妖媚中带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男子勾起嘴角，拥着佳人，走向又一个醉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