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待月成双

90、久别重逢（二）

　　来不及过元宵，也来不及等到刺客堂被江湖联盟势力清扫干净的那日，就要离开江岚县。
　　临行前山明给着墨寄去信件，说明归期。
　　南纱站在县衙门前，看着身后一众人送别时的表情，眼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元令想要上前拉着南纱的手，被山明一把挡开，元令郁闷：“江岚县的元宵节最是热闹。”
　　南纱遗憾道：“以后有机会见识到的。”
　　元令耷拉着脸：“你多保重。”
　　南纱颔首。
　　小丫鬟顶着红肿的双眼看着南纱，在南纱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时马上低头，南纱看向赵安是，愧疚道：“师父交代的事，我只能做到这里。”
　　赵安是理解地点头：“你去吧，太傅不会怪你。”
　　南纱耸肩，无所谓道：“他并无怪我的理由。”
　　众人：“……”
　　南纱朝时鸣拱手：“当家，你不用赶我我也要滚了。”
　　时鸣皱眉：“我没赶你。”
　　萧暮抱拳：“本想着有机会与你在棋盘上分个高低，这计划终究是要推迟。”
　　南纱拍拍萧暮的肩膀：“再会。”
　　萧暮颔首，山明朝众人抱拳，转身就走。
　　南纱爬上马车，坐在里面战战兢兢地担心着等一会儿自己会吐得一塌糊涂，污了车内的布置。
　　就这么战战兢兢着，马车驶离江岚县，南纱竟无丝毫不适感，南纱高兴地转头看山明：“这车是从哪儿借来的？”
　　山明伸手搂住南纱：“元令送的。”
　　南纱掀开车帘：“还附赠车夫吗？”
　　山明微愣，随即颔首。
　　南纱一脸赞许：“果然，元小县令为人要比时大当家大方得多。”
　　山明不语。
　　南纱想了片刻，问：“你急着赶回云梦宫有何事？”
　　山明沉默。
　　南纱抬头看向车顶：“送行的人俱是一脸办丧事的神情，真让人不得不多想。”
　　山明抬手，揉了揉南纱的头发：“不要多想。”
　　南纱抿唇轻笑，不语。
　　很快就睡过去了。
　　冬日的寒意从车窗缝渗透进来。
　　山明拉过一旁折叠好的毯子盖在南纱身上，将暖炉提近些。
　　马车稳稳当当地走上官道，一路朝云梦宫而去。
　　这路赶得很急，好几次南纱与山明都是在马车里过夜，天明车夫又开始赶路，在这赶路期间，南纱无聊得只能睡觉，好几次在梦中听到山明呼唤自己，挣扎着醒过来后，山明却摇头道无事。
　　只是闲得想要叫你的名字而已。
　　南纱半信半疑。
　　在客店投宿，山明总会端来各种奇奇怪怪的汤汁，也不知是用什么熬制而成，闻起来让人倍感恶心，但在山明那虎视眈眈的眼神攻势下，南纱还是悉数喝下。
　　然后恶心得失眠。
　　但睡眠时间依旧长得惊人，每次醒来都对着马车内的暖炉发呆，山明将泡好的茶放到南纱手中，那温度烫醒发呆的南纱。
　　胡思乱想一路，终于回到云梦宫。
　　那座常梦山还是和离开时一般，无甚特色。
　　云梦宫宫门上方的牌匾的字体还是如当初一般遒劲有力。
　　门房开门，山明让门房去招待车夫，带着南纱绕过门前大屏风，焚华正带着一群学生坐在前院背书，转头见到南纱，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那抹久违的微笑让人倍感温暖。
　　见到山明南纱回来了，焚华连忙赶着学生们回书房温习功课，大步朝山明南纱走过来。
　　还未走近，眼眶就红了。
　　南纱皱眉，焚华就一把抱住南纱：“双星他……”
　　南纱被她这么一提醒，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江源刚核对完藏宝阁的藏宝名单，走到阳台上伸一下懒腰，就见到前院门前大屏风后熟悉的身影，连忙收起名单，匆匆往楼下走。
　　在书房里给学生讲解着“有朋自远方来”的博正从大开的窗户也见到了大半年未见的人，脸色很快就和缓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继续为学生解释着“不亦乐乎”的意思。
　　着墨在朱石的带领下往前院走来。
　　南纱远远地看到着墨。
　　他依旧一身黑色袍子，袖子前的暗红纹饰甚是雅致，与朱石身上的灰色袍子相较，显得更加深沉稳重。
　　着墨走近，笑道：“回来了。”
　　南纱微点头。
　　着墨看着南纱道：“宫主想见你。”
　　南纱诧异地回头看山明。
　　山明对南纱微摇头，随即问着墨：“她醒了？”
　　着墨颔首，神情温柔如水：“醒了。”
　　依旧言简意赅。
　　朱石僵着脸斜睨南纱，南纱抱拳：“朱石先生，别来无恙。”
　　朱石颔首，随即别开视线，那冰封的脸似乎裂开些许，终于愿意给愚蠢的凡人一些关注。
　　江源一边走到几人面前一边问：“你们为何在这里傻站着？”
　　焚华打趣道：“多日未见，激动过头了。”
　　众人：“……”
　　南纱站在山明身旁，扭头看山明，正想要笑一下，随即倒下去。
　　就像很久之前在马上毫无缘故地摔下来，在前往镇安城路途中从小桥台阶上砸下去，在山明给自己肩膀敷药时毫无声息地睡过去，在回云梦宫途中多次睡得不省人事……
　　山明抱起南纱，焦急地看着着墨：“元令身边的刘大夫道，简家似乎对这种昏厥症有所研究。”
　　着墨颔首：“你的来信我已看过，祖父曾遇到一位病人，倾尽所有都无法为其医治，因此愤而研究，还留下一本书。”
　　山明点头，抱着南纱往后院走去。
　　着墨跟着上前，焚华等人担忧地看着山明离去的背影，继而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文灵正在后院池塘边作画。
　　料峭寒风吹得他衣衫摆动，一旁的胡小山抱着双臂抖如筛子不时劝一句：“先生，我们回去吧？”
　　文灵置若罔闻，偶一回头，见回廊上山明抱着一位姑娘脚步匆忙地走着，着墨走在山明身旁，偶尔交谈。
　　文灵丢下手中画笔，转头对胡小山道：“收起来。”
　　胡小山一脸喜色，文灵三两步地蹿进回廊小跑着朝南纱的小院走去。
　　宣行抱着书卷从一侧回廊经过，见到文灵兴奋小跑的模样，连忙将书卷放在身旁跟着的侍女手中，朝文灵跑过去。
　　文灵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胡小山把自己的画具丢掉跟来了，恼怒回头：“不是让你……”
　　话未完，剩下的一半对着宣行那张温文尔雅的脸胎死腹中。
　　文灵放慢脚步：“你跟着干什么？”
　　宣行皱眉：“你跑什么？”
　　文灵眉开眼笑：“宫主回来了……”
　　宣行疑惑：“不是在冰云间躺着不肯出来吗？”
　　文灵摇头：“不是那位，是你被承天书院的老头子拖住时强势进驻云梦宫的新宫主！”
　　宣行：“……”
　　子温在院子里摆弄着自己的八卦图，见到文灵宣行小跑着，挥手大声招呼着：“喂……看相吗？”
　　文灵宣行回头朝子温大声道：“宫主回来了！”
　　子温一手按在八卦图上，激动异常。
　　终于愿意从冰云间爬出来了吗？
　　子温收起八卦图，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大步朝文灵宣行跑去。
　　晒画的悠永见到平时各占一个角落各玩各的夫子们难得聚在一起，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也朝文灵宣行跑过来。
　　乐秋坐在回廊旁品茶，一阵微风吹落一片小叶子，小叶子掉落茶碗里，乐秋扫兴地放下茶碗，回头就见到回廊上跑着的四人，兴起，丢下茶碗，加入那场奔跑大军。
　　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冬青低头，略沉思，也在屋顶上跟着跑起来。
　　小院里的侍女仆从好奇地看着平时各看各不顺眼的夫子们赛跑着。
　　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凑到一旁喊加油。
　　连厨房的婶娘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究竟发生何事。
　　云梦宫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了。
　　南纱小院里。
　　院中摆设一如还未离开的模样。
　　着墨坐在床边给南纱把脉，许久，才站起来道：“兴许宫主会有办法。”
　　山明皱眉：“为何？”
　　着墨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文灵的画作，道：“祖父书中提到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只有宫主才有。”
　　山明追问：“是什么？”
　　着墨走出屏风，避而不答：“我给她煎几副药。”
　　山明跟着着墨出门，又问：“宫主是何时醒来的？”
　　着墨皱眉：“圣上驾崩的那日，醒来后问了我许多问题，然后继续睡去。”
　　山明也皱眉。
　　刚走出门，就见到文灵、宣行、子温、悠永、乐秋、冬青一字排开地站在院门外，眼巴巴地看向门内。
　　山明：“……”
　　着墨遗憾道：“你们欢迎得太晚了。”
　　子温侧身越过着墨看向院内：“宫主呢？我要给她看手相……”
　　山明：“……”
　　着墨连忙劝着众人：“南纱姑娘身体不适，你们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众人：“……”
　　山明当着众人面关上门。
　　宣行瞪向文灵，不明真相的先生们随之一致瞪向文灵。
　　文灵远远地见到胡小山在回廊经过，连忙伸手打招呼：“诶，胡小山……”
　　摆着一副“我很忙”的表情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