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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绝地反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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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阳光不敌凛冽的寒风,被狂风追赶着,浅淡的光芒纷纷惊恐地钻进雕花窗户内,死在地上。
听丫鬟提起,园中的梅花开了。
那两株梅树是从樟木城移植来的,这三年来都不曾开花,没想到今年竟然开了。
元令扯了扯身上的外衣,站在窗前通过小小的窗格认真地盯着窗外的积雪。
倏忽打了个喷嚏。
丫鬟紧张兮兮地将暖手炉塞进元令手中:“公子莫在这里站着,风都从窗缝间吹进来了。”
元令颔首。
另一个丫鬟端着姜汤进门,站在元令身旁:“公子要喝姜汤了。”
元令嘴角微抽,皱眉:“不喝,难喝。”
丫鬟无视元令的别扭,面无表情道:“公子趁热喝吧,凉了会更难喝。”
元令瞪向那丫鬟。
丫鬟脸色如常地看着元令。
元令如漏气的皮球般,蔫了:“听雨,你放着吧。”
听雨摇头,端着姜汤执着地朝前递上来。
元令转头看向身旁伺候的另一丫鬟:“听风,你劝劝她。”
听风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元令叹气,抱着暖手炉继续看着窗外。
这时听风倒是动了,她接过听雨手中的姜汤递向元令,汤上飘荡着雾气渐渐地飘散,听风沉声道:“公子不喝,恐怕贾师爷下次给大少爷的书信中会提及此事。”
元令一怔。
听风将碗放到元令手中,元令突然又打出个喷嚏,听雨慌忙递上帕子,接过元令手中的暖手炉。
元令一手用手帕捏着鼻子,一手端着碗,用喝毒汁的表情将那碗姜汤悉数咽下,随即将碗推向听雨怀里,一并抱回暖手炉,满脸委屈地瞪着听风听雨。
听风:“……”
听雨:“……”
好在听风听雨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丫鬟,听雨从桌子上端起糕点盘递给元令,元令拿起水晶银菊糕塞进嘴里,随后又拈起云片糕,脸上的委屈之意还未褪尽,不经通传的时鸣径自推门走进元令的书房,被元令脸上残留的委屈情绪惊吓到,脚步硬生生地停在当地。
听雨端着空碗退下,顺带着关上书房门。
小县令看向时鸣,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均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听风拿起铁夹子挑开暖炉里的炭火,扯平榻上的狐皮垫子,小县令抱着暖手炉僵着脸踱到榻前,坐在榻上暼向时鸣:“你有何事?”
时鸣顿了顿,听风搬一把铺着几重垫子的椅子放在时鸣身侧,时鸣看着椅子上的垫子嘴角微抽,很是嫌弃地坐下:“萧暮带回了一些消息。”
小县令板着脸问:“重要吗?”
时鸣看向小县令榻旁的大花瓶:“莲花堂经不住游说,加入了讨伐刺客堂的大军中。”
小县令皱眉:“那群盗匪不是与刺客堂同进退吗?”
时鸣摇摇头:“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小县令低头看着自己的暖手炉:“真搞不懂他们。”
时鸣难得耐心地解释:“江湖传言莲花堂偷盗无数,但常被刺客堂压榨得一干二净,遇到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小县令颔首。
听雨端着热茶和几碟点心走进书房。
时鸣伸手从托盘上端起热茶,看向小县令:“江南排得上名号的几座江湖山庄都正在考虑,在我看来,明年春,他们定会参与这场讨伐会,待大雪过后,就该到死战的时候了。”
小县令缩了缩手:“部署得当,黑白居总会得偿所愿。”
时鸣喝一口热茶,放下茶杯:“我依旧担心紫檀香,执香夫人对云梦宫过于介意,总是一大变数。”
小县令茫然地看着时鸣:“南纱姑娘不是说过,云梦宫不掺和江湖事吗?”
时鸣扯扯嘴角:“那姑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以信任。”
小县令一本正经地摇头:“各得其所,人总是有保留一些秘密的权利。”
时鸣面色不佳:“因此难以信任。”
小县令不置可否。
时鸣伸手从茶几上取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小县令抱着暖手炉的手再次收紧,死死地扣着那个可怜的炉子,一旁的听风听雨随之皱眉,小县令转头看时鸣,突然问:“云屏楼的姑娘好看吗?”
云屏楼是江岚县最为风雅的青楼伎馆,听风听雨两丫鬟乍一听到这三字,寒毛都竖起来了,强装淡定地看自家小少爷一眼。
时鸣手一抖,手中的糕点差点儿掉落地上,时鸣转头回视小县令,视线探究却带着惯常的怀疑:“元大人也好此道?”
小县令僵着脸,死死地盯着桌面巧致的糕点:“当真美若天仙?可是,天仙又怎会陨落在这等地方?”
时鸣将糕点塞进嘴里,拍掉手中的糕点屑:“美人总是要有些忧愁才能增加其风韵。”
小县令低头看着地板:“也是。”
时鸣皱眉,疑惑地看着小县令。
小县令抬起头来,恢复一脸云淡风轻,笑道:“时当家不介意,下次可否与我一道去看看?”
听风听雨眉头紧皱。
时鸣一愣,想也不想就果断拒绝:“自然介意,此等风雅之地,我比较喜欢独自一人前往。”
小县令怅然:“是我苛求了。”
时鸣沉默,想了想,终于妥协道:“若是大人想去画舫,在下倒可以陪同。”
小县令满眼欣喜地看向时鸣,但只是那么一霎那,眼中的欣喜就如燃烧尽的木炭,沉寂下去:“不,还是算了。”
听风听雨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但转念一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开始凝重起来。
时鸣在小县令书房坐了片刻,吃几块不甚喜欢的甜腻腻糕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终于站起来告辞。
书房门刚关上,听雨就勤快地收拾桌子。
小县令窝在长榻上看着紧闭的门,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雨端着托盘站在房门前,回头看小县令:“公子,贾师爷有事找你。”
小县令颔首:“让他过来吧。”
听雨端着托盘开门,门刚一开,冷风就稀里哗啦地倒灌进房内,听雨用力地关上门,将风雪挡到门外。
听风往暖炉里加两块木炭,好奇地看着小县令:“公子为何突然想要去云屏楼?”
元令低头,闷声道:“不为何。”
听风听出了元令正情绪低落着,她伸手在暖炉上烘了片刻,随即收回手:“快过年了,过几日我和听雨陪你去书画店看看可好?听闻陈老的书画店高价购进胡小山的字画,也不知真假。”
元令点头,却兴致寥寥:“好。”
听风走到元令身旁:“过年放春假,我们就去仲泉城的百态生看看,不知今年,相爷公子还来不来江南。”
元令叹气:“应该不来吧,京师事多,今年过年会比往年清冷些许,毕竟,太子……”
听风伸手帮元令扯起肩头滑落的外袍,笑了笑,道:“中秋时大少爷就承诺今年会来江南探望公子,京师不热闹,江南也会热闹的。”
元令抬头看听风,见小丫鬟一脸喜色地想要让自己高兴起来,内心感动,不由得笑了笑:“是了,到时会有街灯,有热闹的行人,今年江岚县无灾祸,过年一定会很喜兴,兄长到江南,我要陪他看这大好风光……这两日最好还是到陈老的书画店买下胡小山的字画送予兄长,他会高兴的。”
见少爷恢复些许精神,听风终于放心,端起桌上的糕点递给少爷:“公子再多吃一些,早饭你都不怎么吃。”
元令颔首,拈起糕点。
贾师爷站在门外敲两下门,随即推开书房门进来。
元令抬头看着贾师爷,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他恭敬问:“师爷有何事?”
贾师爷走到刚才时鸣坐的椅子前,坐下,他看着元令:“今年江岚县除了黑白居被血洗一案外无其他大案,县中百姓安居乐业,我已经将账本通报奏折等整理好,待你过目后就呈上知府,另外,年关就快到了,县衙里也多了些客人,我已吩咐管家多备些年货,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元令皱眉:“年货还要多办一些,你可收到家信?兄长今年到江南的决定可曾改变?”
贾师爷摇头:“还不曾收到书信。”
元令顿了顿,想起另一件事,他提醒道:“让衙役当差注意些,年关商人生意繁忙,要多注意街道巡查……今年的走江湖的人数会比往年多,多留意刺客堂动向,紫檀香、莲花堂、还有江南几处山庄也要留神,切不可在百姓面前闹事。”
贾师爷颔首:“正是,我会吩咐下去。”
元令不语,伸手拿起糕点。
贾师爷看着元令,心中有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雨端上热茶,换下茶几上那杯冷茶。
贾师爷看着茶水上方飘荡的轻烟,实在忍不住,便轻声道:“公子,莲花堂与刺客堂矛盾激化,前些日子,他们在晏河县打了一场;紫檀香的执香夫人一向安安分分,夫人并非争强好胜者,但听闻刺客堂暗中遣不少人刺探紫檀香;威茗山庄与扶英山庄好些人都进入江岚县,这暗中弯弯道道不少……公子为何要如此护着黑白居?”
元令端起茶杯,沉声道:“由着时鸣去闹腾吧,江湖总有一日是要平的,太活跃总归不好。”
贾师爷皱眉:“但却不会轻易妨碍到我们江岚县。”
元令看向贾师爷,笑了笑:“让你做就是。”
贾师爷一脸憋屈:“是。”
小少爷真不是一盏省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