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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绝地反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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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换盏倾吐心声,院子里冬日的风和温暖的阳光相互牵针引线,使得这场别后重逢甚是顺畅,大家相互谈论着谈论着南纱就住进了江岚县的县衙。
县衙布置精巧,客房众多,装得下南纱这尊大佛。
小县令遣人到黑白居附近的客栈等候着山明与赵安是,南纱与萧暮在小花园里走着。
风刮在脸上,刮得脸皮生疼,南纱呼出一口气,白雾升腾,倏忽散开。
萧暮看着颓败的园子:“刺客堂夜袭时我正在紫檀香,执香夫人本已经同意助黑白居一臂之力,可惜,我终究是慢一步,天将明时赶回黑白居,院门紧闭,寂静无声,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小牙护着当家,死于非命,楼下伺候的小厮厨子都紧闭双眼,大夫道,若是待到天明,当家就血尽而亡,所幸元大人及时赶来,他随身带着医术高明的大夫,才捡回当家一命。”
南纱目视前方,蹦出几个字:“往事不可追。”
萧暮顿了顿,蓦地叹出一口气:“确实,许是惊吓过大,那场面总也无法忘却。”
南纱转头看萧暮:“那就惦记着吧。”
萧暮勉强笑笑,不语。
南纱好奇地看着园中亭子:“江岚县的元大人如此人物,我却一直不曾听到有关他的传闻。”
萧暮双手拢进袖子里,轻声道:“临近京城的漳木城元家十二公子,元令,自从他出任江岚县县令之后,有关他的传闻就被人硬生生截断,曾被誉为神童的公子再无消息在大江南北流传,若非黑白居就在江岚县,若非当初当家凑巧曾救了这位小公子一命,我们恐怕也无法得知,这位元公子就定居江岚县,还是一方水土的父母官。”
南纱惊诧地看着萧暮:“元令?辞官归家的前任尚书令之孙?”
萧暮微点头。
南纱突然怅惘地呵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那雾气消散。
萧暮一时也忍不住感慨:“造化巧妙。”
南纱摇头,停住脚步,严肃道:“刺客堂的两位当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十位主杀手是江湖上排名前五十的高手,还有三十名跻身二等高手行列的刺杀者,他们的足迹遍及天下,消息来源广且刺客总数不明,身份不详,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萧暮紧皱眉头,直言:“想不出个理所当然。”
南纱:“……”
叹出来的白气被冷风吹散。
南纱的脚被一根枯草勾住,她蹲下,从草地上拔拉出那根枯草:“云梦宫不应牵涉其中,紫檀香与云梦宫有嫌隙,此嫌隙还不是一般的嫌隙。”
萧暮俯视南纱,疑惑道:“我一度以为你要将连先生排斥在外。”
南纱颔首:“正是。”
萧暮:“……”
南纱仰头看着萧暮:“另外,紫檀香与刺客堂一度连手对付云梦宫,外患当前,内部应当联合,要借助紫檀香之力就要剔除云梦宫。”
萧暮为难地看着南纱:“南纱姑娘与云梦宫关系匪浅,也应将你剔除其外吗?”
南纱摇头,笑了笑,手指揉捻着那枯死的草根:“黑白居终究只是棋室,招募天下英豪为黑白居报仇本就肤浅,纵有慕名而来者,终究难有同舟共济之感,你要划分阵营,就要有统一的目标利益……我希望,将江南的江湖势力一并搅和,江湖事一举解决。”
萧暮心下蓦地一沉,目光深沉地看着南纱:“姑娘此举,想得当真长远。”
南纱扔掉手中的枯草,站起来,低头拍拍衣裙:“门派之间难免有龌蹉,将这些龌蹉找出来尽早消除嫌隙,约法三章,剑尖一同指向刺客堂,胜算总归会大些。”
萧暮扯扯嘴角:“姑娘似乎瞒了我们不少事。”
南纱偏头定定地看着萧暮:“将这计划与时鸣商议,是否执行取决权在时当家手上……其实,黑白居本就并非江湖组织,却常常要受这些江湖门派之争影响生意;于元大人而言,将江湖势力压下去,江岚县也能获得安定,一举多得。”
萧暮盯着南纱:“姑娘不愿告诉我们你即将得到的是什么吗?”
南纱低头看着草地,随即转身背对萧暮,将视线放在一棵掉完叶子的枯树上:“我得到的……兴许就是天下安宁……兴许吧。”
萧暮皱眉。
南纱回头扫萧暮一眼:“你们总归要好好商议,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暮低头避开南纱咄咄逼人的视线,不语。
南纱抱拳,转身就走。
余下萧暮一人看着满园颓败的植物。
大雪,很快就会覆盖这个园子……吧。
萧暮背着手,慢慢地踱向亭子。
南纱刚从花园角门走出来,迎面就见到步履匆匆的山明。
山明在客栈里遇到小县令派遣出去的衙役,还以为南纱在自己转身离开后的半日内,因惹得衙役不顺眼而被抓到县衙,没想到南纱只是到县衙作客,顺带着,无缘无故地入住县衙。
山明双手按在南纱肩膀上,紧张兮兮地将南纱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遍,尔后才问:“为何留在这里?”
南纱探头朝山明身后的衙役点头,示意他们不必跟着,待衙役都转身离开了才答道:“因为这里不收食宿费,县令大人是一位慷慨的父母官。”
正离开的衙役均嘴角微抽。
山明脸上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他直愣愣地盯着南纱。
南纱避开山明视线,问:“子温如何?”
山明皱眉,神色黯然地松开按在南纱肩膀上的手:“宫主安排的刺杀行动已经成功,王位悬空,北狄王室争夺王位的竞争比齐国要激烈得多……算起来,这位北狄王在位将近五十年,再坚持下去,他的王子们怕是都将无缘王位,因此,大家斗得热血沸腾。”
南纱偏头:“北狄兵围呢。”
山明皱眉,目光闪烁,许久,才看着雕刻着花鸟纹饰的角门,神色哀戚:“兵围解了。”
南纱心下一咯噔,连忙扯住山明的手臂:“发生何事?”
山明伸手牵过南纱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迟疑片刻,方道:“双星……收不到双星的消息,暗卫军折损在大齐北境,听闻,暗卫军之首,在卫城战中遇刺身亡。”
南纱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被抽尽般,惊慌惨白,眉头成锁,雾水即将凝聚成河:“他……他,那,孤霞如何?”
山明摇头。
南纱低头,眼中的水珠滴落地板:“我说过,不能让暗卫军折损在北境。”
山明伸手搂住南纱:“若双星不去北境,如今的京师必定哀鸿遍野,大齐的国都,该在仓促间移来江南。”
南纱身体微颤抖:“他终究不该……”
山明将头抵在南纱头上:“卫城一战,损失惨重,折损大齐七成兵马,与北狄相当,这十年内,大齐与北狄都将无力再起兵戈。”
南纱哽咽,抱着一丝虚无的希望:“双星,消息未定,对吧?”
山明沉声道:“一场大火,谁都分不清谁。”
南纱抽了抽鼻子,从山明怀里钻出来:“但总还是有希望。”
山明摸摸南纱的头发,不语。
南纱皱眉,山明用袖子擦去南纱脸上的泪痕。
冬日的风,开始暴躁起来。
却吹不掉纷杂难过的情绪。
赵安是傍晚时分才来到县衙,他抵达县衙时饭时已过。
南纱抱着书卷坐在榻上正对着大开的门发呆,赵安是突兀地闯进视线范围内,南纱惘然抬头,赵安是向南纱拱手,自顾自地搬一把椅子坐在榻前。
南纱放下书卷,看着赵安是。
赵安是盯着南纱书卷扉页,两人静默,听着房外冷风扯着呜呜的号子,砸到窗棂上,吹得房门发出哀嚎……许久,赵安是才打破着诡异的沉默:“我到客栈寻你们时才知道你们入住县衙。”
南纱颔首,疲惫问:“你查到何消息?”
赵安是笑了笑:“时大当家就住在县衙。”
南纱嘴角微扬:“大半个江岚县都知道,时当家重伤被搬到县衙。”
赵安是微顿,语气慎重道:“江岚县有几大江湖组织的分部。”
南纱低头理着袖子:“我知道,师父让你到江南,有意让你肃清这股江湖之风。”
赵安是一怔,随即自嘲地移开视线:“范太傅吩咐,你若有意牵涉其中才让你知道,你若无意,我便不必多言。”
南纱拢起袖子:“师父总是如此。”
赵安是盯着南纱,语气平淡如水:“姑娘也总是如此。”
南纱叹气,单手撑着下巴:“将近一年未见,他定然变了许多,小天可还好?”
赵安是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小少爷已经成为茗香斋的糕点师。”
南纱颔首,看向门外,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她欣慰地笑了笑。
赵安是看着南纱,问:“姑娘有何打算?”
南纱摇头:“顺其自然,我已经不愿再掺和这天下事。”
赵安是很是理解地点头,随即站起来要往门外走去。
“赵大哥!”南纱突然出声叫住赵安是。
赵安是站在门前,诧异地回头看向南纱。
南纱握紧手中的书卷,直直地看着赵安是,轻声道:“黑白居与刺客堂为敌,时鸣许会搅乱这一池江湖水,你要肃清江湖风,可站在时鸣身旁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赵安是皱眉。
南纱垂眸,神色复杂:“兴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掺和,总是与我意向不相符。”
赵安是看向门外:“这观虎斗怕是不易。”
南纱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不语。
赵安是带着一身暮意消失在南纱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