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你》红桑石榴

3、第三章 班主任之死

　　在黑色的六月里，陆平完成了他的高考。
　　没过多久，成绩下来了。陆平以过重点线60分的高分，轻而易举地进了他想要的学校。
　　当陆平兴冲冲地拿着录取通知书给父亲看时，现实又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阿平啊，你知道我们家里穷，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给你上大学。但读书是万万耽误不得的，我不想你过得也跟我一样。这是三万块钱，以后我帮不了你了，凡事就全靠你自己了。”当时，父亲是这样对陆平说的。然后，那个操劳了半辈子的男人就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再也没有联系。
　　在那一刻，陆平感觉到，他的天塌了。父亲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可是现在这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妈妈还来不及见他一面就已经走了，可他知道，他身上满满的都是妈妈的爱，他的存在，就是妈妈用鲜红的血换来的，而且父亲和奶奶的爱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白。奶奶走的时候，陆平是伤心的，但他知道，奶奶的年纪大了，早晚也要先他一步去往那个未知的国度。唯有父亲，一直以为还会陪伴自己很久的父亲，以一种这样的方式迅速地退出了自己的生活，现实打了自己狠狠的一击。
　　尽管心里一直难以将抑郁排出体外，但日子总归还是一天天地过了下去。在八月中期的一个下午，陆平所在的班级在一家酒店举行了谢师宴，同学里大家凑了钱，邀请所有教过他们的任课老师参加,包括那个跟陆平有过节的前班主任也在这其中。陆平不想继续闷在家里，尽管舍不得这笔钱，但还是报名参加了。
　　前班主任姓胡名建伟，教的是数学。那天因为即将分别，从此各奔东西，大家都喝得很多。其中的几个老师，更是集中被灌的对象。
　　陆平和班上的同学都不是很亲，也没有自讨没趣主动凑上去敬酒，对于同学的敬酒也是能推就推，所以喝的并不是很多，神智依旧有几分清醒。
　　但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避就能避的，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自从高二时陆平吃处分的那件事后，胡建伟就与陆平有些不对付，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就差最后的撕破脸皮了。
　　高三的陆平还在长身体，所以饭量特别大，当大家凑在一堆把酒当水喝的时候，陆平已经几碗饭下肚了。
　　“呦呦呦！陆平，一个人躲在这吃饭呢！平时在家肚子里没油水，今天在这可得使了劲地多吃点，你在家吃不吃得上饭还不一定呢！”胡建伟从学生的包围中走出来，带着浑身酒气，阴阳怪气地对陆平说着。
　　对于胡建伟的挑衅，陆平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见陆平理都不理自己，胡建伟假笑着的脸一下子塌了下来，鄙夷地对陆平说道，“就知道吃！吃！吃！迟早吃死你！”然后，胡建伟在其他同学是恭维下走向其他地方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了胡建伟的骚扰，陆平过得自在多了。
　　等到散宴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大多数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走路都成了问题。
　　有些要好的同学纷纷相互扶着去了酒店旁的KTV，准备来个通宵狂欢。
　　陆平不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在原来同桌的邀请下，也跟着几个同学去了一家KTV。
　　夜色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紧紧地盯着它的猎物，随时发出致命一击，将猎物撕碎，吞入口中。
　　胡建伟作为前班主任，毕竟是成年人了，和学生差了好几辈，虽然想跟几个家中有权有势的学生再多攀攀关系，但也不好意思这样过多地搅在一起，就先告了辞。
　　一起走的还有几个家中管教较严的同学，推辞说家里不让在外面过夜，规定几点要回家，就不和大家一起通宵了。
　　胡建伟家住得近，同学里也没有顺路一起的，就一个人自己走了回去。
　　昏暗的路灯将胡建伟的身影拉得斜长，酒后的脚步有些踉跄，有同学不放心他这个样子一个人回去，好心地提议道，“胡老师，还是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嗝…不用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嗝…还会有什么事！你们好好玩…嗝…好好玩。”胡建伟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很好，不用大家帮忙。
　　在班里，大多数人都有认识到胡建伟虚伪做作的本性，看到他做班主任时经常就只喜欢和那几个家境特别优越的同学打交道，那些家境优越的学生自然是看不起他，而普通的同学也都不是很喜欢这位前班主任。在出于礼貌的问候后，既然得到了班主任的拒绝，大家也就没再坚持什么，纷纷转进了旁边的KTV里。
　　跟着到了KTV的包厢里，受到离别气氛的感伤，几个人都玩得有点疯，有抱着麦不停地嘶吼着的，有聚在一起玩骰子的。
　　陆平到包厢后，感到里面有点闷，便打了声招呼说：“头有点疼，我去外面抽根烟，醒醒酒。”
　　“得了吧你，烟瘾犯了就直说，还找那么多借口。去吧去吧。”
　　在同学的打趣之下，陆平笑了笑，然后出了包厢的门，沿着过道到了过道的尽头。在这通道的一方是扇窗户，窗户靠着马路。
　　陆平靠在窗户边上，从口袋里拿出平时抽的烟和打火机。
　　缓缓地吐出嘴里的烟圈，白色的烟圈随着空气徐徐上升，迷茫了陆平的眼，将陆平的脸庞笼罩在这白色的烟雾中。
　　随着陆平口中烟圈的吐出，在寂寥夜色的衬托下，陆平因酒精而涨红的脸，红得滴血的嘴唇，以及微微眯着而犹如妖精一般的眼神，使得陆平好似从黑暗中爬出，在这微黄的灯光下，释放着他妖冶的魔力。
　　从陆平站得位置向外望去，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早已变得寂静，只剩下路边一两个行人忍着夏日的燥热，摇着蒲扇在路边散步。
　　对面的公交站牌上，陆平的几个同学还没有等到回家的夜班车，或站或坐，边等边聊着天。而在离交叉路口不远的一座桥边，胡建伟还没有走远，酒后蹒跚的步伐使得他走的特别慢。
　　明灭的火星在这昏暗的灯光中摇曳不定，手指轻轻一抖，一缕火星从烟头上跳脱出来，如流星般划过夜幕，落在窗台上后，迅速地湮灭。
　　桥边的胡建伟停了下来，像条死狗一样趴在一根栏杆上，似乎是在呕吐。
　　趴着吐了一会，胡建伟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拉开裤子拉链，掏出家伙对着栏杆外的河流，就在那解决起来生理问题。酒精的刺激让胡建伟的行为与平时大相径庭，正常情况下，假惺惺爱面子的胡建伟决不可能做出如此的动作，却也暴露了他内心本质的粗鲁。
　　陆平靠在窗台上，眯着眼看着胡建伟的一举一动。指间的烟头已燃烧过半，抿着的嘴紧绷着。
　　“嘭！”巨大的落水声从远处传来，到陆平这儿也隐隐听得见，紧接着的便是尖锐的呼救声。
　　附近零落的几个行人和公交站牌处的几个学生在听到声音后，一下子震了震，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立刻朝声音来源处奔去。
　　刚刚发生的事都被陆平清晰地看在眼里，那落水的人正是胡建伟。当胡建伟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摇摇晃晃的，一个幅度大了，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上身落在栏杆外面，向前的冲力使得身体重心落到了栏杆外，将胡建伟整个人翻了出去。
　　不一会儿，在清冷的夜晚里，胡建伟落水的地方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的人，不过胡建伟现在依旧还在水里。虽然在胡建伟落水的第一时间就被人发现了，但看到的人谁也没有胆量跳下水去救人，只是站在岸边向周围大声呼救，或者立马拨打110与120求救。
　　这时候，陆平跟着他的同学也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出事没一会，和陆平一起在KTV的同学就得知了消息，立马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将在过道上抽烟的陆平一起也带着赶到了事发地。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另外有几个原本要提早回去的同学已经早就到了，看到陆平等人的到来，就迅速地靠了过来，汇到了一起。
　　尽管现在在水里的胡建伟是他们的前班主任，但他们也没有谁敢下去救人。本身他们中会水的也没几个人，而且他们也只是学生，没什么大的胆量，再加上他们比其他人跟清楚一点胡建伟的情况，知道他有喝得醉醺醺的，神智不是很清醒，况且人在溺水中有一种巨大的求生本能，如果他们下去救人的话更可能是被一起拖下水去，所以谁也不敢下去救人，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在岸边看着干着急。
　　没多久，警车与救护车的呼叫声接连而来。胡建伟是在警察到了才被捞起来的，等胡建伟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基本没什么气了，马上被送上了救护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陆平等一群人作为胡建伟曾经的学生，在没有其他亲属的情况下，其中两个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而其他人也纷纷一起打了几辆出租车，紧随而后跟着去了医院。
　　抢救室外红色的急救灯不停地闪烁着，陆平跟着同学在外面或站或坐着，此时，胡建伟的家属还没有赶来，所以他们也不好先走开。
　　不一会儿，消息从抢救室里传了出来，胡建伟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