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聖母頌》Re.Kami

6、第六章

　　第六章我與主之路

　　『背叛神、漠視神、拋棄神，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黑暗的子民，將永永遠遠受我的保護。』

　　“主人，您好像很高興哦？”
　　“嗯…”王以左手支撐著額頭靠在椅背上，嘴角始終保持著完美的弧度：
　　“再過幾天，達克就要回來了。”
　　“哎～！？艾塞亞先生～？”愛麗斯驚訝地提高音量，不可思議地望著難得哼笑出聲的主人，“那、雷丁叔叔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興奮。
　　“呵呵……幸不幸福…還很難講…我們拭目以待吧。”

　　艾塞亞今天也是清晨才趕回教會。
　　他匆匆回房換了套乾淨的衣服，隨後便把自己丟進大床裏，回味著過往的細節。
　　一夜未眠的他顯得有些疲憊。但桔色的眼睛並沒有因此而黯淡，反倒比平時還要有神。
　　壁鐘敲響了早晨六點的鐘樂，走廊裏開始有了人們走動的聲音。??
　　撐著身體坐起來?艾塞亞眯著眼環視四周：
　　明亮、潔淨、溫暖，和那裏完全成反比。
　　但為什麼——就算那裏陰暗、殘破又寒冷，自己也依然覺得自然舒心？
　　家麼？僅僅因為那裏是自己的家……嗎？
　　“唉……”
　　邁著和往常一樣的步伐來到教堂，坐在以往習慣的角落，將目光灑在主祭臺上。
　　真是諷刺啊——
　　曾經親手殺掉自己的人，現在竟然是他的親哥哥。
　　罷了…看在這是他所參加的最後一次彌撒的份上，今天就暫時把一切都放下吧！
　　等到了明天，自己就可以從這座金絲籠裏逃脫了。
　　永遠的……

　　“艾塞亞？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同室的祭司拍拍他的肩問道，方才艾塞亞回房時他剛好不在。
　　“正好！告訴你個好消息！”祭司買關子地眨眨眼停頓一下，在發現艾塞亞一點都不配合後，挫敗地繼續說道，“上面指定讓你主持復活節前的大彌撒！”
　　“哦。”面對一臉興奮的室友，艾塞亞只是淡淡哼了一聲。
　　“什麼啊～！你這什麼反應！？”祭司懊惱地抓抓頭髮，“你不是很希望能親自主持嗎！？人家特意為你爭取的喂！”
　　輕笑。轉過頭和他對視，艾塞亞不禁揚起嘴角：“奈傑爾，你的全名是什麼？”
　　聽罷，被喚做奈傑爾的祭司用一種『搞錯沒？和你同房這麼久你竟然不知道我名字！？口胡啊！』的眼神盯著他——
　　“伊維斯特•奈傑爾。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型！？”奈傑爾自豪地拍拍胸脯，下一秒就看到艾塞亞驚訝悲傷的目光——
　　“艾塞亞……？”
　　“嗯？”
　　“哪里不舒服嗎？”
　　輕輕碰觸著那蒼白的臉頰，奈傑爾皺眉詢問著。
　　艾塞亞抓住那只手，將它緊緊握在冰涼的掌中……
　　“…不，我沒事。”

　　伊維……
　　那個曾經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的美麗少年原來就在我身邊如此之近的地方……
　　怪不得他會覺得自己的房間總是充滿溫暖的陽光，因為他。

　　秋天的傍晚來的比夏日要快。緋紅的晚霞在瞬間就佔據了大半個天空，映襯著正要南遷的大雁們黑色的身影。
　　早晨的彌撒結束後，艾塞亞就向教會的大主教提出辭職。
　　『想要一個人安靜的生活，做個不被世事所擾的隱者。』他這麼回答他。
　　介於艾塞亞平時一貫安靜清閒，去留與否對教會並無任何影響。所以，主教也只是形式上的客套了幾句便乾脆地讓他簽了辭書。
　　“為什麼？”原本還為他終於能主持彌撒而開心的伊維此刻不解地問他，滿心失望。
　　迎著風，他的銀髮在霞光的照映下竟叫人移不開眼睛……
　　“讚美主、跟隨主、服從主。我原本以為，能這樣安靜地過完一生就是幸福。”
　　“可是，我錯了。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我去守護。”
　　“在我終於自由了之後…我不會再放開…！”
　　伊維靜靜地聽著，凝視著他同樣凝視著自己的眼睛，看到在那之中閃爍不已的堅韌的光點……歎：
　　“從以前我就覺得你不是該窩在這裏的人。艾塞亞。”他自信地拍拍室友的肩，“我會支持你的！加油吧！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朋友！”
　　“……謝謝。”艾塞亞面對晚霞露出微笑。?
　　看來不管轉生幾次，人的本質都是不會變的。
　　就像他和雷丁——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依然依戀著對方——
　　這個人也是如此。

　　繁星點綴在深藍如海的夜空中，星河傾瀉其上。
　　艾塞亞在傍晚過後回到自己家中，委婉地向父母說明自己的決定，並叫他們不要為自己擔心，他一定會過的很好。
　　“為什麼要選擇去哪里修行呢？好遙遠……”母親疼惜地歎著氣。
　　“也好，朱諾是個好地方，還可以順帶休息休息精神。”父親沒有反對，倒還十分贊成。
　　有時候，這種善意的謊言也是必須的罷……
　　“以塞亞呢？你跟他說了沒有？”
　　“嗯……說了。”頓了幾秒，他還是說了慌。沒辦法，他實在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與之爭吵……如果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話。

　　為了避開哥哥，第二天天還沒亮艾塞亞就匆匆離開了家，來為他送行的也只有伊維一人而已。
　　可，正巧從主教那裏知道弟弟將要離去的消息的以塞亞卻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來——時間、地點分秒不差。
　　這就是兄弟之間的感應。
　　“我決不允許你擅自離開！艾塞亞！”蘊涵著怒氣的聲音充滿了爆發力！那雙眸子在對上艾塞亞那不屑一顧的眼神後再也控制不住即將溢出的憤怒——
　　糾集著不解、痛心與失望，那一掌竟毫不猶豫地狠狠甩上艾塞亞蒼白臉！
　　“喂！你這是做什麼？！”趕忙拉過呆滯的艾塞亞，伊維不解地盯著這位散發著怒氣的金髮祭司。
　　艾塞亞捂著臉，嘴角淌下一抹血絲?看來這次以塞亞是一點情面都沒留給自己。
　　唉…自己又何嘗不是呢？這就算是扯平了罷……
　　“沒事的，放開我吧。”輕輕掙開保護的懷抱，艾塞亞最後看了眼這座生育他的城市——
　　“哥哥。”他喚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知道，不要再用那些無聊的理由束縛我。”桔色的眸子彼此相對，可映照在彼此眼中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感情：
　　“父母就拜託你了。就此永別。”
　　“艾塞亞！！！”以塞亞在他使用瞬間移動的前一秒緊緊拉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去古城對不對！？”
　　“——！”驚訝。
　　“你要去找他對不對！？是不是上次強暴你的那個人！？”緊握的手不肯鬆開，反而逐漸加重了力道，“那個人是魔物吧！！？”
　　聽罷，伊維也略顯驚異地望著艾塞亞輕挑眉頭的臉。
　　感覺到兩人注視的目光，艾塞亞深吸口氣，似笑非笑地回望著他的哥哥，一語不發。
　　“呐…艾塞亞？你真的要去……克雷斯特漢姆找…”魔物？
　　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第一次爬上艾塞亞的臉——那是充滿了幸福的表情。
　　他對話未說完的伊維點點頭，緊緊擁抱了他，隨後便在自己腳下開啟了傳送之陣，伴著耀眼的晨光消失了??
　　“艾塞亞——！！！”
　　為什麼？為什麼！？艾塞亞——
　　為什麼你到最後都在背叛我——！？
　　我是那麼的在乎你！可你卻———
　　“可惡…………”拳重重地捶上身旁的樹幹，以塞亞低聲怨道。
　　伊維從側面看著這位平時極度自律的祭司…此刻，他的臉上滿是陰冷——
　　恨不得要把所有魔物都殺光的憤怒——
　　“你這又是何必呢……”聳聳肩，伊維歎道。本想就這樣走人，但下一秒卻被一隻手緊緊地定在樹幹上——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抓著他的領子按住他，以塞亞露出了二十五年來的第一次怒容。
　　伊維無奈地眨眨眼，試著扭動一下身子：這傢伙的力氣還真大！
　　“你這個做哥哥的都阻止不了，我這個非親非故的又用什麼來阻止他？”無法掙脫，索性放棄。
　　“至少你可以拉住他吧！？”加重力道。
　　“唔…你想殺死我嗎！？不要被感情沖昏頭吧！艾塞亞不是你的附屬品！”用盡全力甩開鉗制自己的手，伊維把這位德高望重的祭司推到一邊，方才那句話如冷水般狠狠地潑了以塞亞滿身濕。
　　『他不是你的附屬品！』
　　『他不是你的——』
　　『他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以塞亞呆呆地站在那裏，連伊維走掉都沒有察覺。他的目光鎖在身前的樹幹上，視線在那一道道幹皺的紋路之間徘徊…伸手輕觸……破裂齜出的樹皮劃破了他的手指。
　　以塞亞看著自己的血從傷口中不斷溢出，眉頭不覺緊絞在一起：
　　“克雷斯特……漢姆！”

　　這裏的天空如以前一樣清澄，萬里無雲。
　　站在王的寶座前，艾塞亞恭敬地低下頭。
　　“歡迎回來，黑暗的大祭司。”達爾科恩面露淺笑，滿意地望著低頭不語的艾塞亞——當初由他親手所造的魔物。
　　“聽說你哥哥對你異常執著啊，你是怎麼能擺脫一切回到這裏來的？”王斜支著頭，半開玩笑地問，並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雷丁不要插嘴。
　　艾塞亞抬起頭，沉默片刻。金桔色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對著他的王——
　　“可能會給您帶來麻煩，殿下。”他用抱歉的口氣說，“以塞亞猜到我的目的是這裏，搞不好會向國王要求出兵進攻。”
　　“哦噢～難不成想來第二次人魔大戰嗎？”達爾科恩哼道。
　　“很難講。”認真。
　　“罷了。”達爾科恩無奈地擺擺手，“現在的你還是個人類，安心的呆在這裏等著變回魔族就好。”王停頓一秒，瞥了艾塞亞一眼，“在那之前你還有反悔的機會，自己考慮清楚罷。”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我明白。”禮畢，艾塞亞的視線從雷丁寫滿擔心的臉上滑過，笑著走出殿門。
　　“你怎麼看？”待門重新關閉後，達爾科恩低聲問雷丁。冰藍色的眸子中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一切聽您的旨意。”
　　“那好，就用這個做達克回歸的契機吧。”輕挑嘴角，黑暗之王低沉的笑聲擾亂了殿內安瑟沉悶的空氣??

　　古城的夜充滿了沒落貴族特有的靡亂氣息。風在冷冽的空氣中流動，輕輕掀起祭司袍厚重的衣角，撥弄著銀色如月般散在背後的長髮。
　　另一個黑色的身影緊跟在他身後。那脫去了厚重盔甲的身軀依然是那麼挺拔雄健。
　　“雷丁。”銀色的影子輕喚，那沙啞的嗓音仿佛夜鶯的低鳴般誘人。
　　黑色的影子沒有回答，微微探身，將另一個人扳過身來面向自己，銀灰色的眸子深情款款——
　　“答應我，不要再放手。”
　　寬厚的胸膛接受了他所有的脆弱——令他可以安心將自己託付給他。
　　閉目輕顫……會心的笑容不覺爬上兩人的嘴角。他們帶著月光的祝福，在這般寧靜的夜中緊緊相擁——再一次體會愛的溫暖。

　　當黎明的曙光再次映紅了普隆德拉教堂的尖塔時，龐大的獵魔隊伍已經在王宮前的大廣場上集合完畢。
　　以塞亞身著一件鮮豔奪目的紅色長袍，和金色的長髮相呼應，在霞光中呈現出一種異常華麗神聖的感覺——還夾雜著一絲血腥味。
　　“所有分隊準備完畢！等待您的命令！”此次行動的副將以洪亮有力的聲音報告。
　　以塞亞站在隊伍前面，高舉手中御賜的黃金寶劍——
　　“以上主之名！消滅主的敵人——！”

　　另一邊，一直被以塞亞限制行動的伊維趁著獵魔行動的展開終於找到空子逃了出去。此刻，他正全力趕往他們的目的地——克雷斯特漢姆，希望能先一步告訴艾塞亞危難將至的消息。

　　“輪回果然是很有意思的東西呢，雷丁。”王枕著手靠在王座上，明明是帶著笑意的臉卻散發著危險且令人窒息的冷酷的光——
　　“快去準備吧。別讓人類再一次奪走你們相守的機會。”

　　『我們…已經沒有可以乞求的神了……』

　　當溫暖的秋日朝陽完全升起、伊維終於來到艾塞亞面前時——炸裂城門的巨響在瞬間拉開了大戰的序幕！

　　『等著我！我一定要把你從魔物手中救出來！艾塞亞——！』

　　安靜地站在城堡高處，艾塞亞木然地凝視著帶頭沖進來的紅色身影??

　　『讚美主、跟隨主、服從主？』
　　『那是你，不是我。』
　　『在我腳下的道路中，沒有神所賜予的標記。』
　　『我們是無法共生的。』

　　不過……你還是來了……以塞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