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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痴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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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已不知身在何处,满眼的蓝色。与曾经待过的叶踽家房间的铺天盖地的压抑黑色不同。这个房间尽是暖暖的蓝色,浅蓝的纱幔,深蓝的地毯,天蓝的墙壁。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摆件都是蓝色,却又是不同层次的蓝。靛蓝的挂钟,青蓝的灯饰,白蓝的桌子,暗蓝的椅子,瓦蓝的衣柜,湖蓝的壁炉,宝蓝的窗帘,仿佛置身一个蓝色的世界。
我怔忡间,才发现身上也穿着一件水蓝的睡裙。我迅速奔向那扇钴蓝的门扉,却在离房门两步远顿住了。
钴蓝的门被推开,那个男人仿若踏着光影而来,白得刺眼。我后退几步,才看清,与初次见面穿的红衣不同。这次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白裤子,一身白再加上那一头飘逸的银发,当真是白净澄明。只是那一双耀眼的红瞳生生隔绝了白净澄明,让其妖娆艳绝起来 。
“想去哪儿?我的公主大人!”冥迕瑱靠在门口,缓缓的说。
“你想怎么样?”我睨着他,全身戒备,转四下扫过房间,找寻可以防身的东西。
“嗯?不想怎么样!”冥迕瑱说得好生愉悦,红瞳里尽是戏谑,似乎我无论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极为可笑的行为。
我转过身,突然泄气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抵是如此。
“看来公主大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冥迕瑱嗤笑一声,度着步伐擦过我,走到窗前,推开落地窗。大片的阳光散落进来。风带着玫瑰花香拂动着宝蓝的窗帘,晕开水的涟漪,也拨动了床前挂着的孔雀蓝水晶珠的风铃。叮咚脆响,如湖水荡漾。然后我听见窗前人空灵的声音,“你母亲最喜欢蓝色,所以我为她网罗天下蓝色,这个房间就是为她布置的,只是她从来不曾住过,甚至不曾来看一眼。”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凄然和不甘,一句一句敲击在我心上。
我垂下眸,不忍直视他孤独萧瑟的背影。冥迕瑱,我该记得的。从小与母亲青梅竹马的冥迕瑱,若说母亲一生唯一有过亏欠的人,莫过于冥迕瑱。
“我的公主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凉薄的语调随风入耳,我抬眸间,他捏着我的下巴,睥睨浅笑。红瞳炙烈如火般望进我眼睛,直抵灵魂深处,是火焰炙烤般的灼痛感。
我惊惧,站起来飞快打开他的手,不禁趔趄两步,“你究竟想怎么样?”这个男人太危险,上一刻颓然消沉,下一秒瞬间可直取你性命。阴晴不定,诡谲乖戾,当真一刻不能放松警惕。
“呵呵,公主大人为何如此怕我?”冥迕颓半敛红瞳,玩味的勾起嘴角后又道:“你的母亲大人可从不会如此。”凉凉而空灵的声线,与刚才一火一冰,两种极致。
我目眙着他,“你捉我来,就为戏弄我吗?”我冰冷的声音,强压着怒意问他。
“戏弄?”他的尾音拉的老长,故而打量着我,随即又笑了,“公主大人的确有让我戏弄的资格,姑且算是戏弄吧!”
戏弄的资格?姑且算是戏弄?这话是有多自恋,多欠揍!我紧握的双手,渐渐加深,直至有痛感传来。我才忍住不上前甩他一巴掌。
“公主大人,还是不要自残的好!”冥迕瑱饶有兴致的扫过我袖摆下的双手,看向我的眼睛,妖艳红瞳里的诡谲一闪而过,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猛然松开双手,背向身后。但是下一刻右手已被瞬间而至的冥迕瑱捉住。我低头可见,白皙的手心,赤红一片,指甲印聚集,有三两个已破皮。我强硬的要收回右手,却因他下一个动作顿住了。
他瞬间低头,滑落三千银丝,若日光倾斜,流彩滟滟。然后手心传来沁凉的柔软,在我愕然间,他已抬头,红瞳熠熠,比日光还要耀眼夺目。“公主大人,还是不要自残的好!”他重复一遍后又道,“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我的獠牙不会刺入你的身体哦!”他略带警告的玩味,像个大人告诫不听话的孩子。
我抽回手,稍有尴尬的移开视线。不用看也知道,他刚刚吻了我的手心,替我治疗了伤口。
“公主大人,还是安心在这住着吧!”空气里再次流动着他凉薄的声音,人已消失不见。风卷着漫舞的玫瑰花瓣飘落我脚下,依旧是蓝色,我动然。抬步走到落地窗沁,是扩展的阳台,而阳台之下,竟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田,蓝色如海般波动着,翻涌进我的心中,激荡着从未有过的震撼。
“冥迕瑱,”我喃喃自语,网罗天下蓝色吗?你果真爱母亲如此吗?
母亲白月堇、是集美貌、智慧、力量于一身的纯血种,是所有吸血鬼可望而不可及的憧憬,是十六离青融的未婚妻,是冥迕瑱的青梅竹马,也是白月家唯一的继承人和罪人。
我从出生便有记忆,因母亲的血而活,因母亲的血而带有母亲的记忆。所以关于冥迕瑱,他从小便是守护在母亲身边的骑士,尊敬着母亲,同样也深爱着母亲。在母亲拒绝十六离家婚事不被允许时,冒吸血鬼世界的大不敬刺杀十六离青融,以毁母亲不愿的婚事。明知不可为,却一无反顾,最终失败,被处于炙刑。吸血鬼世界最重的刑法,暴晒于艳阳之下,全身赤裸七七四十九天。那是一种比死更痛苦的极刑。整整四十九天的暴晒,体无完肤,全是溃烂,囚于地牢十年。比起死亡,生不如四,才是最重的刑法。这便是冒犯纯血种吸血鬼的下场,而这个男人却一无反顾,即便母亲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最终他的壮举的确让十六离家与白月家的婚事解除了。然而冉冉十年,改变了太多东西,比如母亲遇见了我的父亲九道爵,比如他出来时,母亲却被囚于白月家高塔。终究从十年前起,他便再也无法守护母亲。
我望着满田玫瑰,蓝色海洋的玫瑰,想到身后满是蓝色的房间。不禁苦笑,物是人非,母亲终究无缘来此看这为她精心布置的房间和为她种植的玫瑰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