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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同居室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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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墨深沉,房间被宁寂静静笼罩,听不到半分声响。我不甚安稳地睡着,心中突然一惊,身体陡地好像失去重心,惊醒了过来。自从梅从我们共同居住的小屋中搬了出去,受影响最大的,却似乎是一直和她同屋的我。夜太过漫长寂静,甚至听不到另一份呼吸声,有时也是一种煎熬。
我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天花板悬在头顶,仿佛间仍有个灰色的影子,在霓虹灯般闪烁的梦境中变幻着颜色。屋子里弥漫着夜色,窗外灯光透进,晃着眼睛。我直愣愣地躺了一会,才终于渐渐适应。
坐起身披上外衣,拉开房门,林正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无聊的足球小人在匣子里跑来跑去,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也不抬头,递过来手中的薯片道:“味道不错。”
我伸手接下。看一眼电视内容,边吃边说道:“难看的,换个台吧。亏你有心情半夜起床看这个……味道是不错。”
林紧张地注视着电视里几堆乱动的红蓝球衣,拿薯片的手悬在半空,突然大骂一声“乌龙”,狠咬了一口薯片,并不理睬我。我无趣呢哝道:“没劲欸你。”他依然没作理会,目不转睛地玩笑:“艺术懂不懂。倒是你也学着点,别跟个外星来客似的,不知道地球上人类动态。”说罢哈嘿一笑,听起来刺耳尖锐。
我哼了一声:“偏不要懂!没劲!”
赌气般地也狠咬一口薯片,用力地咀嚼,脆裂的声音莫名地让我心中安定了几分。仿佛电视发出的声响并不能消除静寂所落下的后遗症,需要更纷杂的陪衬声来增加感官的刺激。
塑料包装和牙齿相蹍的声音共同作用,加剧了噪音的分量。林于是终于从体育节目中转移注意力,侧头瞥眼瞧我,若有所思地,抹去了脸上的球迷专用表情,一手半举,向我伸来。我蜷缩在沙发处,默默继续嚼着薯片,听着嘴里传出的“咯勒”声,用力瞪住他递过的遥控器,身子一动也不动。
林上睑微垂,然后收回手,调低了电视声音。
抬眼,问:“你梦见什么了?”
我摇头。
林淡淡地笑:“可我刚才确实又听到你哭——要知道,家里隔音效果并不好。”
我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咬着唇:“无非是又是那些伤心的,没意义的,不然怎么会在梦里哭。”顿了顿,做了个无奈状,笑:“我倒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梦里干点什么的。以前学校里住宿,同寝室有人会说梦话会磨牙,觉得挺难的,睡着了还能有力气振动嗓子发音。谁知道自己原来能哭。”
林仍不支声,我用肘撞了他一下,若无其事,笑骂道:“既然知道我郁闷,却乖乖递上遥控器,明明是要让我有气没处出。真不够意思。”
他却始终圆圆地睁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终于真有些着恼了,烦躁道:“你这人真是,老喜欢琢磨人。我讨厌你这个样子,就像老鼠伺候猫似的……小心翼翼的,让人多难受。”
林笑,才不紧不慢说:“那日谈话之后,我才注意到,你其实并不快乐。”他将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斜眼过来带着几分歉意,垂头道:“玫蓝对不起,这几日都是你在听我倒苦水,其实我知道你自己也不好受。”
他身子放松下来,便立时失去了刚才狂热于足球比赛时的生龙活虎。我微松了一口气,懒倦地往沙发软背一靠。渐渐觉得平静,仿佛终于融入了这时间的意境。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就如古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博得一些应和。林这句对我消极情绪的赞同,淡去了那慌乱不切实的梦境带来的影响。
“只是我确实好奇。”林道:“亲密如梅和楚楚,却都不知道你们的事?”
我又摇头。
其实也不算是刻意隐瞒——与杜彬,开始并称不上感情纠葛,无从谈起;到后来楚楚成了我的同事,似乎已找不到合适场合提起。本来只想渐渐淡忘,但这几日与凯西接触多了,却难免感触。见林执著于这个话题,生怕又勾起自己的伤心事,笑道:“我们都算是情场失意人吧,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林叹了一口气,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球赛继续进行着,时常爆出观赛观众的齐声大噪,裁判和球员各自比划着手势,在电视机内来回奔跑。林的心思却也已不在这上面,偶尔把玩一下遥控器,随手将它丢在沙发上扑腾来去。
我看着他把遥控器抓起上抛,又伸手接住,那英俊的脸庞眉头蹙起,也似蒙着一层轻愁。
林转过了头:“嗯?”
我笑:“说来也怪,其实本来和我熟识的是梅,结果她搬了出去,却剩下我们两个。也许这就叫同病相怜?”
林一怔,停下动作,道:“也对,本该是我搬出去——当初梅说,这房子给她的感觉太压抑,回忆太多,一意要搬走。”
他沉默少许时间,神色黯淡下来,道:“她说分手就断断然地走了,什么也没想,半点余地都不留。”
我本来是想引出个话题,改变这个氛围,却挑中了林的伤疤。心下愧疚,道:“大概是考虑周全了以后,就现实和冷静了。梅心里也是留恋和痛苦的,只不过事到如今,回不到过去了吧。”
林低声道:“呃。我知道。”他低头又陷入沉默,不知想着些什么,突然开口又道:“可那时你不觉得怪么?留我们两个人,也不熟——我是指,”林皱眉,“也没什么直接的交情。其实也挺不方便的。会、尴尬。”
我微微愣住,这个问题却好似真的没有考虑过。
想了会儿:“我们一起住了年余,可能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了。”林也点了点头。
我笑,瞪着林:“你这么一提醒……其实当时你充其量只算是个朋友的朋友,却因为一起待久了太过熟稔,误觉得与你是多年老友。以至于我好大的一个秘密,最后与并不算贴心朋友的人分享。真是罪过。”
林侧头想了想,于是也笑了,舒展开眉头:“说得是没错。和你认识后不久就似乎很熟络了,但那日谈话以后才算了解你。——掌握了梅和楚楚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笑道:“竟似,成了人们所说的蓝颜知己。何况,说起来我们还是正而八经的同居室友。”
我一淬。见林恢复了生气,笑骂道:“林建平,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同居,早说了,这叫做——‘一起住’!”扬脸做了个鬼脸,思绪却乱窜,想起另一个声音。它也说,“玫丽,我是你的蓝颜知己。”
心底暗自一颤,那给我帮助而让我依恋的人,如今已成了我的软肋。林——我瞥眼遇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下意识地便以不可分辨的速度悄然将手肘远离:林,他是梅分手不到一月的男友。
“林,别说那四字。”
林微微叹气,说:“好。”
他望着我:“玫蓝,其实你仍有心结。平静外表,毕竟不能化去伤痛,我倒觉得那天你失态对着我大吼时候最是可爱。”他笑:“要知道,女孩子娇纵一些其实是很可爱的,比如梅,我最初就是为她这点吸引的。”语气平淡,并不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梅。见我带着问究将视线落到他面上,顿了一下,才悟到原因道:“很奇怪,刚才被你一骂,好像觉得我和你才是旧识,梅倒变得有些遥远,想起来模模糊糊的,不那么难受了。”
我哑然失笑,张口就要嘲讽他几句,目光稍抬,迎上他澄澈的双眼,却没来由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