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主》王小伍

34、七人之五

　　一夕间，火城宇的容颜仿佛更见苍老了几分。

　　风吹得衣袍簌簌而响，他立在烈阳宫的房顶，俯瞰着脚下的城土，这一片安居乐业之象，才是他此时此刻最最该去维系的。他已然过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他身上的担子在无声无息间，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遥遥地看着五行山的方向，那时她过世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他想，万事皆有因果，或许这是他该承受的结果吧。

　　五行上，陆离从睡梦中惊叫出声。那一声惨厉的呼叫，吓得杜若寸步都不敢挪地守在一旁，轻轻将她唤醒。

　　陆离看着他，仿佛很惊讶，又仿佛不敢相信，过了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只是一场梦。”

　　杜若心里一揪，柔声安慰道：“是噩梦了？”

　　陆离点点头，沉默不语。

　　杜若心里了然，姨母的死是她心头上的一块血淋淋的痛处。可既然人已经死去，所有的哀怨都没有用，真正的有用的，便是血刃凶手，替姨母报仇。可杜若眼下，哪还敢离开她半步。他再也不信旁人可以好好保护她了，他现在，只相信自己。所以，报仇的事，只好都交给了老道长。

　　密林中，虽不见太阳，却能清晰地看清眼前人的脸。

　　七大剑客之一，高立。

　　高立站在老道长面前，手臂上的肉骤然抽紧。

　　他问道：“凭你一人，就妄想要将我们七人杀死？”

　　老道长冷冷地说：“我的剑很久没有尝过血的味道，今日先拿你的血来让它尝尝鲜。”

　　高立闻言，额角的青筋也凸了出来。

　　只听见“呛啷”一声，老道长的剑已出鞘，森森的剑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密林。他的剑锋冰冷无情，他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变。高立后退几步，瞳孔骤然收缩。

　　老道长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大步向前逼近。忽然间，他反手一剑，由高立的后背，狠狠地穿过了他的前胸。

　　树梢间，有斑驳的阳光照射下来，高立惊恐地瞪着双目，张嘴欲语。江湖中，很少有人会使老道长的这套剑法，见过这套剑法的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人间了。

　　老道长好像知道高立想要说什么一般，“我叫杨茂行。”

　　高立闻言，惊得狂吐了几口鲜血，随后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杨茂行收起利剑，他早前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目空一切，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拼命，就能轻易取了别人的性命。

　　七大剑客之二，林折。

　　在老道长找上门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身经百战，区区一个老道长根本不在话下。可身经百战的林折，这一次却好像要栽倒了。

　　他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剑锋已经勾住了他的双手，他完全没有跃起的准备。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竟然这样厉害。所以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难免慢了一点。虽然中间相差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可这一瞬却是致命的。

　　他的脸痛苦地皱在了一起，他的手早已和他的身子分别了。一时间鲜血飞溅，腥红的血光弥漫在老道长的眼前。

　　即使是纵横江湖的一代剑客，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倒也令人同情。

　　林折看着杨茂行，两眼已然无神，“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茂行冷冷道：“你杀了我的一位朋友，我不过是来替她做些事罢了。”

　　林折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这么多年来，他得罪的人早已数不清了，可他却不曾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厉害的对手。

　　林折疼得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杨茂行。”

　　林折脸色惨变，随后从容地闭上双眼，咬舌自尽。这是一位剑客，为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尊严。

　　七大剑客之三，数知。

　　数知在见到杨茂行的时候，正盘膝端坐在一个蒲团上。他听见门外的长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细细听辨之下，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想那个人一定会后悔自己踏进他的房门。

　　门是虚掩着的，杨茂行冷着一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红光。

　　他见杨茂行走了进来，那种独有的笑容居然还保留在他的脸上，可他还来不及抽出他手边的剑，杨茂行手里的那把已经从前胸，径直穿过了他的后背。

　　数知看过很多人杀人，自己也杀了很多人，可现在居然有人能出手如此之快。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你是谁？”

　　数知挑战过很多人，也曾经被很多人挑战过，现在他还没出手就被来人一招致命，自然想要在临死之前，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样也能走得瞑目。

　　杨茂行依旧冷着一张脸，道：“杨茂行。”

　　数知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杨茂行，怪仙杨茂行，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死在了他的手里。自己的生命能终结在江湖第一高手之下，也能算是一种安慰了吧。

　　七大剑客之四，慕别。

　　慕别拔出了他一直暗藏在长衫下的剑，这正是他平常杀人时所用的利器。杨茂行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是笑看着慕别手里的那柄剑。

　　在慕别看到数知的尸体时，他就知道杨茂行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但他慕别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他的剑轻而快，他一出手，等对方看清他的剑时，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现在，他的剑已经出手，剑光一闪，直逼杨茂行。一切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忽然却峰回路转，杨茂行轻松化解。随后杨茂行没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杨茂行的剑法比他更快，不仅出手快而且变得也快。

　　惨厉的呼喊声忽然停住了，慕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茂行蹲下身子，在他旁边说道：“我叫杨茂行。”

　　话毕，杨茂行伸手合上了他未曾瞑目的双眼。

　　七大剑客之五，秦才。

　　杨茂行在秦才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前那四个总算是叫人放心了，接下来该轮到谁？”

　　秦才脸色变了变，盯着杨茂行，目不转睛。杨茂行冷笑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秦才忽然怒吼一声，抢着出手了三剑，这三剑，剑剑直指要害，看得出他依然是拼尽了全力。杨茂行连着退了三步，身子轻轻一跃，反手一剑，精快地刺向秦才的后背。秦才突然变怒吼为惨叫，紧接着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虽然秦才强撑着身子没有倒下，浑身却都是涓涓而流的鲜血。他的眼神这才充满了惊恐与愤怒。他还未来得及转身，杨茂行又是一剑，鲜血又溅了出来。秦才不甘欺辱，决定一死，却被杨茂行生生阻止。

　　杨茂行抬起他的下巴，不屑地冷笑道：“你违背江湖道义时，就该想到了这个下场。”

　　话毕，咔擦一声，拧断了秦才的脖子。

　　风声呼呼，从杨茂行的耳边掠过。他抬头望望天，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这一天的功夫，他奔走在青云宫的各道各处，连杀了五人，为的就是替冬荣报仇。七大剑客除去了五，还剩的两个，杨茂行在心中自有盘算。他想着明日太阳一升起，他就前往鹰宫，那些该收的却又没收的帐，是时候该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