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主》王小伍

33、疑云重重

　　悠悠时光看似漫长，也不过是白驹过隙。

　　曾经璀璨耀眼的少女，现今面目全非，横尸道观。她的那些跌宕起伏的人生，都只变成了街头巷尾间用来打发闲暇的故事。那些恩恩怨怨悲欢离合里道不尽的哀思，终会随着一堆枯骨，埋进黄土陇中。

　　陆离不曾知晓她姨母的真实身份，直到她离世之后，陆离甚至都不知道姨母的真实名字唤作冬荣。

　　傅衍在指使七大剑客去刺杀冬荣的时候，也一定不会想到，那个妇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当年杨显才的毒之所以能解开，全全是因为冬荣为他投了井。可当他获救之后 ，冬荣却不知所踪。他多方打听之后，也仅仅只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白鹤镖局，而冬荣早已无影无踪。

　　冬荣的父亲一直都不愿承认杨显才这个女婿，甚至于对自己的亲外甥都喜爱不起来。加上自己的女儿为了救这个小子，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他更是对杨显才恨到了骨子里。可他再怎么恨，也不忍心对自己的外甥下手。最后索性将那小孩丢回给杨显才，并对外宣称孩子已死，他们白鹤镖局与杨家老死不相往来。

　　杨显才一个大老爷们，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可他未曾想过再娶，直到遇上孤女洛静贤。可怜的女子，被富贵人家的少爷抓回去凌辱了一番，随后那家少爷又将她抛弃到了街头，彼时她也不知自己已然怀孕。

　　她一个人大着肚子，日日经受着邻里间的嘲讽。甚至还有孤寡老汉寻上门来，说些污言秽语的话来挑逗她的。

　　洛静贤的日子过得凄苦，直到遇上杨显才。

　　杨显才见她出落得与冬荣有七分相像，在听闻了她的遭遇之后，心生怜悯。他想着反正冬荣已死，他此生不会再爱上他人了，娶或不娶都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于是他顺便解救了她，将她娶回了家。

　　只可惜娶回来没多久，那女子适逢生产，由于之前积劳积怨过深，难产而亡，孩子也没能保住。杨显才依然只能独自一人带着杨波过日子，只是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了洛静贤是杨波的亲娘，而杨显才也从未跟杨波提过有关冬荣的往事，一切也就在默许间根生了误会。

　　火念灵抱着这些秘密，马不停蹄地赶回烈阳城的时候，她的母亲正在为杜若的婚事恼怒着。可虽然杜若已经娶了陆离，火念灵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

　　此刻正是落日时分，天际晕染这一层又一层的彩霞，可火城宇的眼中却是千山暮雪，万里寒云。

　　他端坐在正位上，听着女儿娓娓将听来的事道出。他不在意傅衍是不是杨波，也不在意陆离的姨母是不是白鹤镖局的大小姐，他只听进了一句，那就是陆离的生母并没有死去。

　　一时间，他的内心百感交集。陆离生得和杨灵是那样相像。虽然火念灵没有听到陆离的亲身母亲究竟是谁，但现在听闻陆离的生母没有死去，他的心里更是坐实了早前的猜想。

　　他摆摆手，独自一人向外走去，留下了火念灵母女二人，不解他为何这样失神。他慢慢走向万华池，挖出一坛酒，凝望着西边的落日，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他默默地坐着，一直坐在月色如水一般洒在万华池上，他的右手拎着一大坛子酒，边喝边欣赏着周身这一片苍凉。

　　半醉半醒间，他半眯着眼，盯着走到身边的火夫人看了许久。

　　火夫人一身的落寂，“她还没死对不对？”

　　火城宇只管痴痴而立，冷风吹得他一时醒一时醉。

　　火夫人强压着的泪意终是涌出了眼眶，滴落在了火城宇的肩头。

　　“你若是这样放不下，为什么不去将她找来？”

　　火城宇一声冷笑，找她？二十年前，她由着自己的性子前去五行山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试过去找她？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样，她的心里没有自己，即使找到了，不过也是多看一次她离开的背影罢了。

　　风雪漫天而下，世界冰冷彻骨，他忽然双目一凝，心中千头万绪逐渐明朗。

　　而此时，烈阳宫西厢的庭院里，火念灵反手向傅衍抽出了一个鞭子。鞭子灵巧如蛇，又快又准。傅衍身子凌空，眼见鞭子快要卷到他的喉咙，他轻手一台，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用刀缠住了长鞭。

　　傅衍一边向后退着，一边问道：“大小姐这是为何？”

　　火念灵也不回答，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长鞭，鞭子卷住了傅衍的腰，他并没有闪躲。

　　“这个骗子！你根本不是什么傅衍，你就是杨波！”

　　傅衍一下子愣住，他不知道火念灵是从何知晓这件事。

　　“所以你才要自毁容貌，假称自己是傅衍，混到我们青云宫来的么？”

　　傅衍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思，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都有暴露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火念灵见他不予否认，更是气上心头，“你潜到烈阳宫来，是为了帮青云宫么？”

　　傅衍轻笑一声：“恰恰相反。我虽然带着目的来到这烈阳宫，但并非是为了帮青云宫。相反，我想让青云宫永无翻身之日罢了。”

　　火念灵闻言，有些惊讶。可她却将手里的鞭子收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追问道：“你是说，你想对付青云宫？”

　　火念灵不屑地笑了笑，江湖上谁人不知青云宫现在可是百宫之首，先不说青云宫里网罗来的高手就数以百计，这几十年来，还没人敢这样口出狂言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是杨波，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他们青云宫所谓的叛徒，杨显才了。”

　　火念灵低头沉思了片刻，杨显才这个名字她确实听说过。那时她的父亲正是和杜伯庸一起，商讨着对付杨显才这个叛徒的事宜。后来听说杜若带着杨显才投了圣井，替杜伯庸结了一碗诸神之水。再后来的事，她却没有再听闻。

　　但她知道杨显才育有一子，唤作杨波。杨波是杜若身边的一个护卫，跟杜若的关系很是亲近，甚至比宜修和冀遥还要亲密。她自小就常常在往青云宫走动，自然认识杜若身旁的护卫。虽然她同杨波不算熟识，但她在听说杨波年纪轻轻也跟着投了井这件事后，也为此惋惜过。只是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杨波。

　　火念灵忽然心下一沉，惊呼道：“那你可知，陆离的姨母就是你父亲的妻子？”

　　傅衍不以为然道：“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就过世了。”

　　火念灵猛地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亲耳听到那个道长跟杜若讲的。陆离的姨母叫作冬荣，是杨显才的妻子。”

　　傅衍自知火念灵此时此刻没有必要骗自己，可他确实不知道还有冬荣这号人物。

　　火念灵又瑶瑶头，“道长说，冬荣跟你父亲的孩子，交由白鹤镖局之后，就夭折了。”

　　傅衍眉头深锁，目光幽幽地投向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