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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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薇利用带薪休假的机会在医院的病床上赖了整整一周才离开，因为脚踝韧带拉伤，不小心伤到了骨头，虽然不太严重，但也要打上三个周的石膏，并配合定期的治疗才能慢慢恢复。
刚开始要出院的时候，涂誉是不同意的，他觉得脚踝扭伤应该长期静养，可绪薇担心班里孩子参加的市联考，这和学校每季度的评优相挂钩，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十分重视。所以她从医院借了一副拐杖，负伤回归了工作岗位。
涂誉再拿她没办法，表情严肃地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将医嘱重复了许多遍，唠唠叨叨地将她送到了学校。
当绪薇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时，原先闹腾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一周未见，班里的孩子们都听说了班主任扭伤脚的消息，年轻的小脸上都堆满了关切，个个神情紧张地看着绪老师撑着拐杖走上讲台。
气氛凝固的期间，还是班长最先回过神，蹬蹬地跑上讲台搬了一把座椅，扶绪薇坐了下来。
孩子们逐渐开口，七嘴八舌，无一例外都是对绪薇脚伤的担忧。
“老师，你的脚怎么扭的呀？严重吗？”
“老师，我们好想你呀，你现在能走路吗？”
“老师，你的脚要是痛的话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去给年级组长请假！”
“老师，你要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们帮你带外卖！”
........
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变得喧闹起来，绪薇看着这些孩子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关切，不由得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愈发的感动。
这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从高一到高二，仅仅两年，却让彼此间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联系与友谊。虽然理科班的孩子们总喜欢吵闹，常常让自己头大不已，班里总有那么些调皮捣蛋的男生，她也没少教训他们，但十五六岁的孩子们，待人总是一颗赤诚之心，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和喜欢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那么多计较，这个大集体被绪薇和孩子们共同经营的像一个温馨的家，家里发生的一切都让绪薇牵挂忧心，却也甘愿。
“老师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你们不用担心。”绪薇露出一个微笑，想让孩子们放下心来，“谢谢大家的关心，老师也很想你们啊，所以就赶紧出院啦。”
看着几个孩子的眼眶还是红红的，绪薇不想让他们的情绪变得低落，握着粉笔的手在黑板上敲了敲，眼睛在讲台下扫了一圈，精准地捕捉到后排的何星宇，高声叫他：“何星宇！”
被点名的男孩子立刻站起身来，不似从前的懒散，大声答：“到！”
绪薇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眯起的眼睛藏着一抹狡黠的光。
“来把你市联考的作文给大家朗读一下吧，让同学们借鉴借鉴。”
班上孩子们发出一阵爆笑，先前的低压情绪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看向何星宇的表情。
被众人目光聚焦的当事人又气又窘，不甘心的喊：“老师，你一回来就拿我出气！”
绪薇耸耸肩，故作无辜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老师呢，何星宇同学，你要是再不读，我就把你的作文当成范文，贴到中心广场的宣传栏去。”
何星宇哀嚎一声，极不情愿的从桌肚里掏出皱巴巴的语文试卷，拉长了声调读：“论‘道德’的必要性——”
作为班里的活宝，何星宇读作文的时候带上了夸张的表情，配合他声情并茂的朗诵，硬生生把一篇作文读成了相声。
“当我看到这篇作文题目的时候，其实我是拒绝的。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在这个年代谈道德实在是太low的表现，道德是什么？道德能吃吗？当然你要是靠碰瓷来赚钱，那是利用别人的道德，那是真能吃，我也只能夸你一声牛比。哦扯远了，其实我觉得道德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呐喊，就是一道道声音不停在你脑子里回响，比如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哦说到这里还得给大家都提个醒，阅卷老师也要注意，别随便扶老奶奶过马路，万一她是碰瓷的高手呢，万一她根本就不想过马路，只是搁马路边上发会儿呆呢？你说你非要把人从马路这头拉到那头去不是多此一举吗......”
伴随着何星宇绘声绘色的朗读，班里的孩子们都笑得前俯后仰，不时有人拍着桌子称赞这位大神作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何星宇，你真神了！”
绪薇也被他逗乐了，这孩子其实挺有思想，就是不太适合应试教育，要是好好培养，说不定真能成个大神作家呢。
原本还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搞怪作文，绪薇不经意看了一眼走廊上正走过来的年级组长，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一黑板擦磕在桌子上，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何星宇，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下课来我办公室！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讲台下的同学们一见绪薇突然转变的脸色，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在一瞬间坐直了身体，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表情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试卷，仿佛方才喧闹的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年级组长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他看着这一屋子乖巧的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扶了眼镜，对绪薇说：“绪老师一回来就把班上管理的这么井井有序，不愧是市级优秀教师啊，你们班上周联考的平均成绩是全级第一，表现的很不错，要继续坚持下去。”
绪薇老老实实的听着，腼腆的笑了：“班上孩子们很听话，也是组长您教导有方。”
听到绪薇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年级组长很受用，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再一次满意的笑了。
目送着年级组长远去，讲台上的绪老师和讲台下的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一屋子大人小孩交换了侥幸的眼神，又都不约而同的咧嘴笑了开来。
看着面前繁琐的工作任务，缺课一周的绪薇终于开始觉得头疼，市联考的试卷分析、教研组的备课计划、政治理论论文，还有这周班委会的改选，样样都不能少，如果不赶紧完成，下周的课程进度说不定就要耽搁了。
还好教师宿舍就在学校里，加班加点一个晚上，应该可以做完吧。
绪薇把计划书写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住宿学生的晚自习都已经结束半个小时了，她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往教室走去，想要检查一下教室门窗是否锁好。
高二（15）班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再拐过去就是厕所了，绪薇刚走到教室前门，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哐当”一响，惊得她手里的拐杖差点没拄稳。
晚自习结束这么久了，宿舍楼都该上锁了，不会还有学生在教室吧？
绪薇壮了壮胆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道：“是谁在那里？”
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绪薇撑着拐杖往拐角处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一声短促的疾呼：“绪老师，我——”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呼喊，被堵死在喉咙里。
然而绪薇还是听了出来，这是她们班一个很不起眼的男生的声音。
“李志？！是你吗李志？！”
绪薇的情绪瞬间变得紧张，她的拐杖在地上当当作响，黑暗中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按了下去。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一个男生飞一般地从厕所里跑了出来，绪薇伸出拐杖想拦住他，却被他夺过拐杖一把推搡在地，裹着厚厚石膏的右脚重重摔到地上，疼得绪薇冷汗直冒。
“绪老师，我把钥匙忘——”
何星宇刚从这头的楼梯走上来，一眼看到绪薇倒在地上，立刻扔了书包飞奔过来，急切地问：“绪老师，你还好吗？怎么了？”
绪薇疼得说不出话，只指了指走廊那头一晃而逝的黑影，何星宇一下就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的追了过去，嘴里大声的骂着：“他妈的你敢打我们老师！给老子站住！”
看着何星宇怒火中烧的样子，绪薇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哆嗦着开了口：“何星宇，你别跟人...打架！”
然而那头已经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扑通扑通，像是什么滚下了楼。
“学生恶性斗殴，真是好样的！你们是把学校当成什么了，格斗场？还是你家？！”
年级组长脸色铁青，看着面前的李志和何星宇，恨不得抬起手来扇他们每人一个大嘴巴子，好叫他们学乖点，也长些记性。
李志畏畏缩缩的站在墙角，深深地垂着头，教训他就像一拳捶到棉花枕头上似的，年级组长只好看向一旁吊儿郎当站着的何星宇，他在昨天和人扭打的过程中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胳膊折了，打着石膏，用一块夹板固定住，绷带挂在脖子上，表情却是一脸的无法无天，不由得激怒了年级组长。
“又是你何星宇，迟到早退被点过多少次名了？语文都考不及格，就知道惹是生非！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立刻给你家长打电话，叫他们过来！”
何星宇翻了个白眼，不甚在意的回答：“我爸妈都在北京，你倒是给他们订机票飞回来啊。”
“你.....你还敢顶嘴！”
年级组长气得扬起了手，何星宇反而将脸抬起来，一副恭迎的模样，那巴掌眼看着就要落下去，连忙被绪薇劝了下来。
“组长，何星宇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行为冲动了点，他也不想打架斗殴的。”
“你还敢为他辩解？！他都把人打进医院了还不是故意的？！朱一楠头上可缝了七针啊！人家长都跑学校来讨医药费了！你现在跟我说没什么，你要学校怎么跟家长交待！”
组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绪薇，前几天还夸她管理班级有方，没想到这下就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绪薇被噎住，不知该如何回话，倒是一旁的何星宇冷笑了两声，说：“朱一楠那是活该！要不是他先欺负李志，还绊倒了绪老师，老子才没心情教训他，老子没把他打死已经够给面子了！”
“何星宇！”
绪薇连忙喝住了他，又看着年级组长阴沉沉的脸，担心的要命。
“组长，您别听何星宇胡说，这次的事件是我没处理好，我是主要负责人，学校要是有什么处分，就找我吧，孩子都是无辜的。”
绪薇向着年级组长鞠了一躬，静静的说：“朱一楠的医药费由我来承担，不管学校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接受。同时也希望学校不要处分何星宇和李志了，马上就是季度评优，不要让他们受到影响。”
“绪老师！”何星宇仍旧愤愤不平，想要继续争辩，却被她一个眼神安抚下来。
年级组长清了清嗓子，点点头，对绪薇说：“学校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你也好好教训教训你的学生，太不像话了！”
目送着年级组长离开了办公室，绪薇的脸色十分平静，转过身对何星宇说：“事情就到此为止，如果不想给我添麻烦，就不要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吊着胳膊的何星宇仍不满的哼哼了两声，绪薇睨他一眼，补充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件事情就算是因朱一楠而起，你也不该打他，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他而不是你，就不要再计较什么了。”
说罢，顿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李志身上，绪薇沉吟一声：“李志，你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和朱一楠有什么矛盾？”
李志沉默着一直没有回答，绪薇摇摇头，说：“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勉强你，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没有谁天生就该被别人欺负，再弱小的人也会有爆发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善良和软弱不是对等的，如果有时候不能靠和人讲道理解决，那就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很好欺负。”
欺凌是最卑鄙的行为。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绪薇的手不由得握紧。
从小她没保护好他，如今她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多无能。
何星宇看出绪薇的低沉情绪，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绪老师！”
她回过神来，攥得紧紧的拳头逐渐放松，连紧绷的表情也舒缓下来。
“没事了，你们回去上课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