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影的距离》石头影

3、约见

　　“秦太太，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套是夏奈尔 Chanel今年最新推出的，而且是限量发售的哦。您看，这套服饰穿在您身上真的是太适合了，为本来就美丽的您更添了一份高贵气质呢！还有啊……”

　　“这件还有刚刚我选的那几件，都帮我包上吧。”我及时出声打断了店员口中的喋喋不休的赞美。

　　“好好，那，您今天还是一样要刷卡吧？”店员满脸带笑的询问。

　　“嗯。”从皮包里取出金卡，然后看到店员们训练有素的忙碌开……

　　“秦太太，您慢走啊，有时间常来光顾我们小店啊！”

　　手中提满了大包小包，我走出了品牌服饰专卖店。很快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至我身边，从车内走出一位50岁开外，却仍旧硬朗的男人。利落的帮我打开后座车门，待我坐进车内，他才合上车门返回到驾驶座上。

　　“少奶奶，离老夫人约见的时间还早，接下来您还想去哪里？”

　　视线停留在车窗外来往的人群间，心底突生一个念头。

　　“林叔，我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又要麻烦你了。”

　　“少奶奶您说哪儿的话儿，什么麻不麻烦的，只要您的一句话，林叔我随时听命！”林叔慈蔼的脸上挂着笑，车身也开始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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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兀自奔走，二十多年的流逝似乎也只是转瞬。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墓碑间照片中的女人，那是一张仍旧年轻美貌的脸。嘴角和眼底都盈满温婉浅笑，纯结干净的眸中，简单得似乎看不到除却美好以外的一切污秽与瑕疵。当然，也包括此时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和她年龄相仿的我。

　　听晓男说，沉眠于眼前的这座碑墓中的灵魂，便是已逝去二十多年，在我还尚未学会走路之前，便早早撒手而去的母亲。

　　一直以来只知道自己身为孤儿的事实，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年轻的母亲的存在。

　　看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相信了你的存在。我想，若不是晓男为了帮我找回记忆而聘请了私家侦探，连日里的走访调查，此刻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而你也许也只会是我无心遗失了钥匙的记忆匣子里，那本就陌生的陌生人了吧。

　　嘴角习惯的勾起浅笑，或许，之于你，我也同样只是你年轻着的生命中随你的离去而一起消失了的陌生人吧。

　　一阵风拂过，卷起几片落花花瓣轻抚过照片中的依旧浅笑着的脸，空气中花香伴着一点隐隐的潮湿气息袭来，紧随而至的微微几丝清凉便轻划过额间，颊边，睫毛上。我抬头望去，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竟不知何时起已遍布乌云。看来，一场雨是避免不了了。

　　“少奶奶，快下雨了，我们赶快回到车上吧。”

　　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林叔，我颔首回他一个安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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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很快便落了下来，并毫无倦意的持续敲打着车顶，车窗，扫雨器也兀自抗衡着有着愈演愈烈气势的雨水。飞快汇集的雨水被扫向一边，马上又有更多的雨水争相跟进。

　　“少奶奶。”一直安静的开着车的林叔突然出了声，打断了一车的沉静。

　　我将视线自车窗上拉回，看向后视镜中林叔和蔼的脸。

　　“刚刚照片中的女孩是您的朋友吧？”

　　略微一征，很快便了然。我望回车窗上的雨幕，沉默片刻。

　　“她，是我母亲。”

　　话音一落，车内马上安静下来，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雨水击打车窗和扫雨器奋力忙碌着的声音。

　　“少奶奶和她一样漂亮。”半晌，林叔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勾起唇角，淡淡的笑。

　　雨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大自然的混和气息，让人不自觉中心旷神怡。极目望去，青的草，绿的叶，零星点缀其间的不知名的花儿，本就绚烂多彩的色泽被雨洗涤得分外明艳。雨后的阳光辉映下，草木间涔涔相滴，微风掠过，激起层层斑斓剔透的细碎交织的珍珠浪，极致散发着让人几近窒息的眩彩夺目。

　　置身于大片花海的簇拥之中，耳边是远离都市喧嚣的溪水潺潺声，清澈见底的小溪款款环绕于这片缤纷绚烂间。感叹于这大自然中的绝美，更感叹于，身临其间的我们竟被突显得如此渺小。眼前座落花流水于密林间半山腰岩崖之间，集聚欧式风格的极致典雅的水别墅，便是老夫人的家了。

　　“小西，你来啦。”

　　雍容华贵浑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的美丽贵妇，说话间已经走至我身旁。一身剪裁新颖又不失自然简约的改良旗袍穿在她略显丰满的身上大方得体，依然浓密的一头黑发仅以一支清雅别致的古典发簪简单的挽于脑后，略施脂粉的脸上一双美丽亲和的眼，高挺的鼻，有着自然色泽的饱满的唇。看得出来皮肤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格外钟情于眼前的中年女人，并没有在这张依旧美丽的脸上刻意留下多少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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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妈！”收到她责备的眼神，我很快把未出口的称呼转了过来。

　　“哎！呵呵，这才对嘛。一直想要来看看你，可是签证这段时间才办下来，这不，今天早上刚下的飞机，一问知道你下午才来，这才松了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妈，您说哪儿的话呢，本来应该是我和海威飞去意大利看您才是的。还劳您大老远的赶来看我，让我这个当媳妇的心里很过意不去的。”面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婆婆，还未来得及消化突来的紧张感，手已经被热络的牢牢拉住。视线从被她紧纂住的双手转移向她的脸，我礼貌的说道。

　　“哎？威儿啊，他可是个标准的工作狂，等到他有时间的时候啊，估计我这个当妈的都要走不动路必须得依靠拐杖了！到时候啊，我想要看自己的儿子没准还得坐着轮椅飞过来看哩！”说到这里，她气质的脸上不由露出一种要不到糖果的孩子般委屈的表情，想不到这样高贵有身份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生动的一面，我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而忘记了先前的紧张。

　　“怎么会呢，海威这段时间是忙了点，这些时间过了应该就会有时间了。”

　　“你啊，就别再为他说话了，他啊是个金子刻的木榆疙瘩，远远站着看就对了，想要站近点啊，随时便有生命安全！我看啊，我得随时准备一个牌子，上书‘危险勿近，后果自负’！”

　　“呵呵……”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秦海威的母亲，美丽又可爱的女人。

　　“还有啊，”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表情沮丧下来。“听说你和威儿结婚了，我这个当妈妈的也还是最近才刚刚知道，结婚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连我这个当妈妈的也不通知一下。。真想不通这个木榆疙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到这里，神情逐渐变得激动起来。

　　听着她明显带着无奈的指责，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两个月前那个简单又草率的婚礼，仪式即将举行的那一刻，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焦急的等待，迟到的新郎在几双诧异的目光中匆匆赶到，之后又在那声代表着爱情忠贞的誓言声中，匆匆离去。以至于在属于我的婚礼殿堂上，属于我的新郎留给身为准新娘的我的唯一印象，便是那个有着一张宽厚肩膀的背影了。

　　“哎呀！你看我，就光顾拽着媳妇聊天了，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了肯定累了吧。快，我们都别站着了，赶快进去屋里，尝尝我亲手给你泡的咖啡，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呢。”

　　手仍被牢牢拽着，我回过神，望着她攫着和善笑容的侧脸，感动于她适时的体贴，我弯起嘴角紧随着她的步伐向大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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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快看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说话间，一位年约六七十岁的老人，在几名佣人的簇拥下，从大厅楼梯间缓步而下，神态十分威严，那是一种无需刻意营造便自全身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慑人气势。一双不怒而威的目光自我们进门起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环绕在偌大的客厅中，在老人的注视下，我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然而脚下的每一步却迈得愈见沉重，其间甚至清晰的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突然感觉到手上的压力，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婆婆，却收到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个弧度，她便用刚刚紧捏着我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又回给我一个笑，便松开手径直向老人走去。

　　“妈，人家小西难得特意过来看您，您表情这么严肃，就不怕吓跑你孙媳妇啊？”婆婆很快走上前搀扶着老人落坐在沙发上，伸手接下老人的拐杖，自己则静静站立一旁。

　　老人闻言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媳妇，眼底竟意外多了些暖意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依旧威严的眼又重回我身上，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响起。

　　“来了？”

　　“是的，老……”

　　“咳！”一声咳嗽从老人身旁传出，我飞快转头，呆愣了半晌，成功接收到了婆婆眼底明示的暗示，然后很快镇静下来。

　　“是的，奶奶。”

　　“嗯。过来这边坐吧。”老夫人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

　　我听话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林嫂，快去把我亲自泡的咖啡端过来，让少奶奶尝尝。”

　　“是！夫人。”

　　一个年事已高的女佣人在婆婆的吩咐下向厨房走去，很快搁置在托盘中的三杯咖啡便端了上来。林嫂俐落的将咖啡依次摆放在茶几上。

　　“雪音，你也过来坐下。”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妈。”婆婆一脸温婉的笑很快便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侧，然后目光转向我。

　　“小西，快尝尝看我亲手给你泡的咖啡哦，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端起几上香气四溢的咖啡，举至唇边轻押了一口，顿时一股芳醇浓郁的香味回荡在唇齿间，不自觉的一种满足的笑容爬上嘴角，头脑也为之清爽起来，我微转过头对着她不住的点头。

　　“真的好好喝！”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老夫人也举起杯子很快喝了一口，严肃的神情便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呵呵，太好了。看来我的这点小手艺还是很受欢迎哦！”爽朗的笑声从她唇间传出，香浓的咖啡味道飘逸在四周，原本压抑的氛围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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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来了！”

　　在下人的通报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客厅门口，我心底一惊飞快转目望去，刚好望进那双深邃的眼底。

　　些许讶异间杂着些难懂的情绪在里面，恍然飘过，很快平静无波。感觉着他正一步步的靠近，周围仿佛一瞬间静止下来。

　　“哟，你个臭小子，可算肯露面了啊！”

　　他首先移开了视线，转向沙发中间威严的老夫人及语气明显酸酸的母亲。

　　“奶奶。”

　　“嗯，威儿，快来。”

　　似乎很听奶奶的话，秦海威安静的坐在老夫人和母亲中间。而老夫人原本严肃的神情此刻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最近很忙吧？”

　　“还好。”

　　“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了，奶奶。”

　　“妈，您看看，也就您能把咱们威儿请过来。从小到大，他啊就只听您的话。”酸酸的语气和仿佛丢了糖果的孩子般委屈的表情，婆婆站起身绕至老夫人身后沙发处，双手轻柔的搭在老夫人的双肩。

　　而老夫人闻言偏头状似责备的瞄了她一眼，只是眼底淡淡的笑意及脸上柔和的轮廓线条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边说边一手牵起身边孙子的手，另一只手轻搭上肩头媳妇的手上，眼底竟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平和。对于一位老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亲人陪在身边时的那种安心的感觉吧。

　　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侧的秦海威，一直以来的冷硬表情竟也不知何时起变得柔和起来，那种满溢着尊敬与爱戴的神情此时正专注的凝视着老人。

　　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一种淡然和谐的氛围环绕在四周，空气中似乎悄悄酝酿着一缕暗流，不至于被灼伤却足以感觉到暖意的温度。那种毫无设防下便侵袭至内心深处几可消弥一切彷徨不安的清流，静静的流淌而过，不经意间轻浅的划过痕迹，不至于疼痛，却微微发烫。

　　微微的，发着烫。

　　手不知不觉轻扶在胸口，意识逐渐清醒，忽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眼望去，却看到婆婆略微担心的眼。

　　楚西啊，这不像是你呢。一朵笑容绽放在嘴角，为婆婆眼底的关切，也为自己。

　　婆婆伸出另一只空闲着的手轻搭在我的肩头，眼底变得温暖，笑容轻扬。我转开视线却不经意间撞进另一双漆如子夜般深邃的眼，温柔已不在，复杂难懂的眸中多了抹淡淡的——困惑。

　　我低下头，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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