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影的距离》石头影

4、陌生的熟悉

　　从梦中惊醒，失了睡意。靠在窗边，任微凉的晚风吹拂在脸上，赶走残留脑海中些许的悸动，也稍稍平复心底深处暗涌的情绪。

　　是夜，万物都归于平静，连同心底隐隐的浮躁，一起在暗的国度里沉淀。

　　窗外，一棵不知名年迈的老树孤傲的扎根于庭院中，新绿悄悄挂满树梢，枝繁叶茂中几根枝桠争相伸展向窗前，树叶在夜风中瑟瑟轻舞，沙沙作响，空气中满是树叶清浅的气息。月光，静静洒落窗前，细碎的光影穿透过暗花轻纱，洒进黑暗的房间，晶晶点点。轻柔的晚风拂过，白纱飘逸。

　　渐渐平静下来，突然感觉到口渴，便离开自己的房间自黑暗中摸索着向楼下走去。

　　斜靠在吧台一角，给自己倒了杯水，漫无目的向整个房间扫去，待视觉渐渐习惯了黑暗，整个房间便在月光的辉映下显现出浅浅的轮廓。静寂如水的夜，月色为其添染了一抹庄严与神秘。房间里的空气中竟也似隐隐流溢着大自然甘甜的气息，奇异的撩拨着心底每一根细微的弦，一种久违的舒适畅然便在心底静静晕染开来。

　　在月光轻柔的怀抱中，双腿无意识的移至落地窗前，贪心的想要独享其更多的温柔，视野中却意外的收获一抹熟悉的背影。

　　似是被什么无形中牵引着，待回过神的时候，发觉自己竟已不知不觉中推开了虚掩的落地门窗，正一步步向那道身影走去。

　　月光静静笼罩在那个背影的周围，交织着一种错觉，似在悄悄抚慰着那缕遮掩不住深深疲惫中的寂寞灵魂。盛满温情的月光，兀自挺立的背影，一瞬间竟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一样，背影的主人慢慢回过头来，那两道清澈见底的幽亮就那样静静的定格在那里，轻轻的，轻轻的，袭过我的心里。

　　莫名的，感觉到那般熟悉，心底竟开始，隐隐作痛。身体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只是转眼间便投入一个暖暖的怀抱中，那样深深的，温暖着，自己微凉的体温，微凉的心。

　　“我，找到你了吗……”

　　耳边轻轻回荡着几不可闻的低喃，我抵制不住身体的轻颤。感觉到深埋在他胸口的脸上的微微湿热，我抬起头迎向他的眼，那抹抑郁的痛便一点一点映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滴水渍竟那样毫无预警的划落下来，划过我的嘴角，也划进他滚烫的唇齿间。

　　而胸口，竟痛得愈见清晰。

　　朦胧间一些陌生的影像闪现在脑海中，心口好似欲被撒裂般的疼痛。我猛然逃离开他的唇，一步一步倒退着逃离他身边，心底越来越多的迷惘不解与心慌突然袭来，眼泪竟似突然决堤般越掉越多。。

　　“……为什么……”……为什么，会掉眼泪，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那么熟悉，为什么，心口会那么痛……

　　当终于看清楚他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消退黯淡，半空中想要抓住些什么的手挣扎迟疑着，最后徒然划落的时候，我别过脸，飞快逃开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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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浮肿的双眼，和一夜失眠之后太阳穴处隐隐的疼痛，我知道自己遗失了惯有的平静。却好像突然被抽空了全身能量，再也没了力气遮掩眼底的深深迷茫，就这样轻易暴露在面前仍旧威严的老人眼里。

　　空气中久久的静默过后，终于传来老人的轻声叹息，不怒而威的冷眸中也似涌进了些许的温度。

　　“孩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片刻的停顿，她深深的望着我，“眼神或许可以骗人骗己，但心却是无法自欺欺人的。记住这句话，奶奶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余下的暂时交给时间吧。”

　　混沌的大脑中重复咀嚼着她的话，我颔首在那双闪烁着我读不懂讯息的视线中，木然的移动着双腿向门口走去。

　　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又能遗留下些什么，我看不清楚。正如，我突然读不懂隐藏在自己胸膛内的那颗渐离平常轨道的紊乱的心，却徒然的发现自己深深的无力感。所以，我只愿躲在时间的夹缝中，独自沉寂。

　　坐在车里，我闭上眼，瘫靠向椅背。坐在驾驶座上的林叔，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也一路沉默着。除了上车时的那唯一的一句，‘少奶奶，我们回家吧。’

　　是啊，回家。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家。

　　“……少奶奶。”略微迟疑，管家严肃的眼中透露出了些许讶异，“您回来了……”

　　也许是被我满脸的疲惫与苍白吓到了吧，我向她勉强牵扯出一个浅笑，没有露掉她眼里那淡淡的关切。

　　“我去帮您放洗澡水，少奶奶。”

　　“嗯，麻烦你了，云姨。”

　　微仲的了下，她唇边略显不自然的弯起一个弧度，下一秒便转身上楼去了。

　　“她有些害羞了哦，少奶奶。”

　　我回头，刚好看到林叔一脸的促狭，心里突然感觉到暖意，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加深。

　　“谢谢你，林叔。”

　　“啊？少奶奶为什么突然谢我……？”

　　“呵呵，想到了，就谢一下。”

　　我突然俏皮的冲着他眨了眨眼，成功的看到林叔整张脸上画满了大大的问号。然后，丢下他满意的转身也向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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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口微微的刺痛着，我缓缓睁开眼，却好似梦中那双深邃迷离的眼还近在眼前，再一眨眼，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便明晃晃的映入眼帘。我微眯起眼，慢慢适应之后，懒懒的躺在床上，微微出神。

　　“西……西……”

　　恍惚间好似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一时困惑的轻眨双睫，略微凝神，留意起房门外的动静，半晌，一片宁静。错觉吧，轻扯嘴角，闭上眼，感觉到身心逐渐放松下来，睡意便悄悄袭来……再睡一会吧……大脑渐渐停止思考渐入空白的空当，依稀好像听到轻微的声响，却已经懒得睁开眼睛……

　　“西——西——醒——来——”

　　……唔……好吵……闭着双眼，我摸索着床上的薄被想要蒙头继续睡，双手懒洋洋的摸索了半天，咕哝一声不情愿的轻启眼睑，却不期然撞进一双闪烁着晶亮狡黠光芒的……漂亮丹凤眼里……

　　“…………”

　　缓慢的眨着眼，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双水眸中的笑意正在逐渐放大……放大……脑子里渐渐闪过一些不完整讯息……

　　“啊————！！”

　　“哇！！楚西西！！你想吓死我啊！”

　　我反射性的飞快坐起身来，睁大眼睛直直瞪着眼前这位照例的身着一身清凉装，被我一声惊喊吓得后跳一大步的美女，“贾，晓，男！！”然后，便清楚的听到自己一顿一顿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有——！”一个大大的笑容又重回那张刚刚还夸张的一脸哀怨的俏脸上，“嘻嘻！西西～叫我啥事？”说着便整个人凑近我，挨坐在我身边。

　　我突然有了强烈翻白眼的冲动，理智却在极力控制着眼部肌肉的运作，结果发展成为此时的不停的干眨着双眼……

　　“哎呀！西西哦～你眼睛咋啦？出啥毛病啦？快让你姐姐我看看～～”说罢作势双手就要摸过来，外带着一脸的“诚恳”。

　　我快一步及时的躲过了那双魔爪，然后顺势低下头捡起被她偷袭至地上的薄被，重新躺回在床上，把薄被严严实实的蒙住头顶，最后闭上眼，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继续蒙头大睡。

　　“哇！西西——不要再睡了！人家可是大老远不辞劳苦百忙之中专程特地好不容易跑过来看你的啊～你不可以再给我睡觉！起～来～啦～～！！”

　　极力忍受着耳边恐怖的骚扰和她可命的摇晃，忍耐……忍耐……再忍耐……

　　“西～西～～你给我起～来～～～”

　　“…………”

　　“楚～西～西～～”

　　“…………”

　　“好啊，西西，你不起来是吧？哼哼……”

　　熟悉的哼哼声飘进我耳朵里，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感觉到背后的床瞬间陷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突然感觉到两只手已经伸至我的胳肢窝下，然后便肆无忌惮的抓个不停。

　　“啊！呵呵……晓男……呵……别闹了……”

　　“啊？你说啥？我没听到～”

　　“……喂……贾晓男……”

　　“哎呀～叫我干嘛？我忙着呢～”

　　“……贾……晓……男……”

　　感觉到自己额头上青筋明显突起，我猛的转身正对向她，然后咬牙伸手反袭回去。

　　“呀！哈哈！来吧来吧～谁怕谁啊～”晓男下一秒突然跳窜起，向我发动起更加猛烈的攻势。

　　房间里笑声不断，轻松惬意的笑容在两张娇俏的脸上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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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西，我们去踏青吧！”平躺在床上，晓男顺手掠起我散落枕边的一缕长发，边把玩着提议道。

　　“踏青？你最近很闲了？”想起她那群可以组成一个连的男友们，我斜眼瞄向她。

　　“嘿嘿……偶尔人家也想清静一下，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嘛。”

　　看着她一脸灿烂的笑，我却分明的看懂了她微眯的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淡淡落寞。

　　心里掠过一丝心疼，我转开眼，故意反复摩挲着下巴，装作一脸犹豫为难的样子，“……嗯……怎么办好呢？让我考虑考虑啊……”

　　“啊？还考虑什么啊？我本来早就计划带你去玩的，可惜这两天你却偏偏没在，我问过你家管家才知道你跑去见你们家那个老佛爷去了。本来以为计划要继续推后呢，没想到你突然就回来了，我电话刚一撂就直接跑了过来，嘿嘿，这下说什么你也得陪姐姐我去踏青！”

　　听到她嘴里的那声老佛爷，心底突然涌起一丝迷惘，我飞快摇了摇头赶走那份莫名的情绪。

　　“怕了你了，我只是说要考虑，又没说不去。恐怕我再不说好的话，你肯定要把我的耳朵磨出茧子来才甘心。”

　　“哦呵呵……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时间地点我来定，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开车来接你哈！至于今天嘛……嘿嘿……”

　　单挑起一边的眉毛，不怀好意的笑容倾刻间便爬满她整张脸，我认命的垮下脸，看来想再好好补个眠是不可能了……

　　“西西……”

　　“……嗯？”

　　“你说我也把头发留长，会怎么样？”

　　眼前浮现出长发飘逸的贾晓男满眼媚笑的冲我猛眨眼，我突然一脸的骇然，“……你不怕吓跑你那整个连队的男友知己们，那就留吧！”

　　“哈哈！我想也是！哈哈哈！”

　　黑的夜，享受堕落与沉沦，或者卸下防备与伪装。隐匿暗的结界里，人，不过只是一缕缕无主的游魂，无意识的游荡，忘却疲惫。

　　“西西，明天见哦！”

　　走下车，挥手目送那辆红色跑车扬长而去，同样火红色的靓丽身影很快远离我视线之外，我攫着一抹笑回转过身，刚欲跨步，蓦的竟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双清幽深邃的眸中，不安迷茫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和着那丝隐隐的痛复杂的掺杂其间，突然间感觉心口又微微痛了起来，只是被牢牢深锁在那抹幽亮中，呼吸也跟着一窒。眼睛酸涩的痛，在我想要逃离的片刻，那双眼却瞬间清冷下来，只余淡淡虚无的光映在那片无边际的黑暗里。

　　心底猛地一颤，唇边的迟疑还未轻启，那抹黑暗已脱离我的视线终于消失至门口。一道温热还没来得及划落脸颊，便被我很快拭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移动双脚向门内走去。

　　时间仿佛突然停下了脚步，混淆了瞬间与永恒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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