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宁静(二十六) ...
-
越来越冷了,我们的超市却好得出奇。雪每天晚上都要很数着大张的钞票,然后很高兴地跟我说赚了多少。我发现雪有事情做的样子很美,雪也说过,她好想找些事情做,不然她会觉得很无奈的。她说她是否得了抑郁症,整天都要问我一句,我那时侯就一直怀疑是不是雪的月经来的缘故。因为我从书上看过,来月经的女生会变得特别的伤感。
可现在看到雪那么有冲劲,我的内心是说不出的高兴。
公司的运作情况按照我预期的发展,孔傺是个好助手。刘奋阙也来帮忙了,我们这四个人,又在一起工作了。可我们还是会怀念江总。杨伟说他曾在路上看到过一个很象江总的人,可当他要追过去时,那人却不见了。杨伟说话时,我们都低下头,心情十分沉重。
然而时间还真的是一天一天地过,吴锡后来给我写了一封e-mail。里面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阿五:
我已经把上海的事情都摆平了,那些叛乱的领导人,都被我一一开除。我还跟公司上了一堂政治课,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有些人会自恃功劳很大,就狂妄地忘记自己的身份。我看到员工们严肃的表情,我竟也觉得十分的悲伤,我爱我的员工,我希望他们都能快乐地在公司发展。可是我又不得不这样做,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到三点才睡觉。
上海下了好大的雪,漫天飞舞的大雪。就象我们在山大看到的一样。上海的雪是洁白的,是厚重的,打在人的身上怪疼的。韩雅思开始给我织毛衣,当然也有我那小小的孩子的,我记得以前我是那么羡慕嫂子给你织毛衣,我觉得你是那么的幸福。可现在,我也真的享受到了这种幸福的感觉。
公司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孔傺是个好助手。有事情可以问他,我相信你可以把泉州的事情做好的。我们兄弟一起把公司做得更好。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上海后,我开始很脆弱的想你。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变成女生了,婆婆妈妈而且又乱七八糟的哀愁。或许这也是我的命吧,我无法改变的。
昨天晚上我在整理东西时看见了以前你送我的沙袋,我心里觉得那么激动。那时我体力不好,我时不时地就感冒生病,在宿舍里还多亏了你这个老大娘。你在我第12次感冒好之后,就对我说。从明天开始,我要跟着你去跑步,还有必须带上沙袋。你给我买的沙袋。
奇怪的是,后来我跟你每天的早跑,倒使我感冒生病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阿五,如果在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打电话来问我,我会叫秘书特意留意你的电话的。当上了领导人,难免会觉得很辛苦,如果真的觉得好累,就多和嫂子去爬山或者旅游,这样我们会觉得心情舒畅。才有更充沛的力量去做下一件事。
你送给我的《牛虻》,我看完了。觉得还不错,虽然我不常看西方文学,但《牛虻》给我的触动很大。阿五,以后不管生活怎么样,我们都要做一个快乐的“牛虻”,对吧。当我们用45度的姿势仰望天空时,那蓝蓝的天,流动的白云就是我们的好朋友。
生活是无限美好的,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记得这句话,阿五。
吴锡
匆匆看完信,我开始想念吴锡在“仙公山”哭泣的样子。我的兄弟,作为一个大公司的领导人,从艰苦的创业到现在有了这么一点成就,不知道要受了多少苦。想到这,我的心酸酸的。
凌枫的房子已经装饰好了,风铃上次来超市时对雪说。他们准备下个礼拜就结婚。
那时我不在,母亲说。下个礼拜也好,反正进新房和结婚一起办,双喜临门。
然后母亲也帮忙张罗着结婚的事情,结婚的物品就大部分从超市里供应。父亲也很高兴,他好久都没有展现自己的手艺了,自从知道要结婚的事,他每天就开始算计着买些什么原料。连梦里都会说出梦话。
母亲说给我听时,雪在旁边也笑了。没有办法,我的父亲,他是那么爱做饭,他喜欢别人夸奖他做饭很好,这个性格就象我爱写作一样。我们父子,也不知道是谁继承了谁。
这一天是星期天,和黄旭,杨伟约好去打篮球后,我就继续写《和你亲密对视三秒钟》,已经写到结尾了,我的心突然觉得象要失去什么,以前每每快写完一篇文章,我都会这样感觉。这或许是每个写手最想不看到的,我们在写作时其实就把自己融入进去了,等要跳出来时,我们会觉得现实是那么的陌生,社会是那么的可怕。
写结尾时我真的哭了,哭了好久:
母亲说要给未来的孙子做一件衣服,从上星期起,旭雪的母亲就开始做了。每天晚上旭雪都会看到母亲戴着老花镜,在强烈的台灯下一针一线的做衣服。母亲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弱了,医生曾建议母亲不要太过劳累,可母亲还是坚持,她说她要为要出生的孙子做一件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
然后旭雪会陪母亲坐在一起,母亲做衣服的样子就象小时侯一样,永远都是那么专心和迷人,虽然没有完全把母亲的手艺全部学过来,可从母亲那里学到的那些,就已经让她觉得受用不尽。
羡武的工作好忙,常常是个晚上回来,另一个晚上在公司。所以,旭雪就干脆搬到家里来。当她向母亲说这个决定时,父亲是那么的兴奋,他说,女儿嫁出去了,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现在总算可以平静下来。父亲每天都会做好吃的饭菜,他喜欢每天在旭雪的旁边念着《论语》,他说这是胎教,未来的孙子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院子里的菊花叶子落了满地,以前在花圃里种的蔬菜都已经枯萎了,丝瓜的叶子则干脆在围墙上随风飘摇。这几天母亲开始跟旭雪讲她和她父亲的故事,小时侯虽然听过,可现在旭雪听起来,却觉得母亲和父亲是那么的浪漫。
母亲说,她以前好苦,15岁就出来打工,她最早是在一家鞋店里做事。鞋店里的气味很难闻,而且每天要不停在穿针和泄针,她那么小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鞋店的公司也不高,所以她就出来了,可那时出来她还是落了一身病,手也变得很粗糙。
后来到了厦门,那是她17岁的事,厦门是个美丽的城市,但永远不属于打工者。打工的人,每天都要象机器一样能够做事,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可母亲还是会偷偷地和老乡一起出去。那时根本没有网吧,更不用说是电影院,她们就常常去公园还有溜冰场。也就是在那时,她认识了父亲。父亲当时是一所大学的在校生。
父亲遇到母亲后,就开始疯狂地追母亲。母亲知道,她和父亲是永远也不可能走在一起的,所以她每次都会避开父亲。但父亲还是会象傻子一样每天给母亲打电话,他说母亲就是一枝花,是他心目中的一枝花。再后来,母亲还是被父亲带有欺骗性的话语给骗到手了。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的恋爱生活,父亲每天都会给母亲买夜宵,即使当时课业是多么繁重,父亲说,吃了那些东西,干活就不会觉得辛苦,因为那是包含着他对母亲的关怀。
打工的女生其实也就是一些没有大志的人,她们每天很晚回来后,还会坚持看小说,那时看的又都是言情小说。母亲看的是鲁迅的一些文学,当时却被她们称为是怪人。她们每天很辛苦地回来,早上又起得很早,完全比动物还没有自由,而有些女生唯一的希望竟是,找到一个称心的老公,嫁了算了。
母亲第一次见到爷爷时,爷爷根本不同意母亲做他的媳妇。那时爷爷还是一个村长,再怎么说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父亲是镇里唯一的大学生。母亲呢,出身贫寒,又没读过什么书,当然就不合他的心意。
爷爷总要推三阻四地不让父亲和母亲见面,甚至还到了不让父亲继续读大学的地步 ,他想给父亲找一个媳妇,结完婚再继续读书。可父亲就是固执,他会安慰着哭泣的母亲,他说大不了,我们就一起出去,我也不想在这个家呆了。
母亲怎么劝父亲,父亲都不答应。最后有一天,当说媒的人再次来到家里,父亲就奔出家门,带着母亲去永春,他们在永春生活了十年之后,回到了南安。那时爷爷已经很老了,他看到父亲回来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奶奶说,爷爷是最关心父亲的,父亲走后,爷爷整天都郁闷不乐的。
说着说着,母亲就会流下眼泪,属于她和父亲的那段历史,在旭雪面前,是那么的美好。如今两个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再加上母亲身体逐渐的虚弱,旭雪就偷偷地哭了好几回。
看到母亲那因冻疮肿大的手,旭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给母亲买热水袋,给母亲买手套,母亲都说不要,她说戴手套不好织衣服。
母亲好象意识到什么,所以,她更加快了织毛衣的速度。
然而,在一个寒冷的早上,当太阳还没有出来时,父亲就哭着跑出来,他说。母亲已经走了。
父亲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来到父亲房里,母亲趴在床头,手里还拽着毛衣。只差最后一针,母亲就织好了,只差最后一针,母亲就为她的孙子织好了毛衣。
但是天竟不遂人愿,带走了母亲,带走了所有的情感。留下的是无限的思绪和伤感。
可怜的母亲。
写到最后一句,我真的写不下去了。眼泪已经迷失了整个眼眶,脑海里还一直想着“旭雪母亲”死去的场面。人生命的脆弱在此真的表现得一览无余。
我不知道我怎么去球场的,反正到球场时,杨伟就发现我脸色的不对劲。他问。阿五,你怎么了,怎么没有换球裤啊?
我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才惊讶道。忘记了,真是记性差啊。
黄旭正在给欧阳小雨打电话,我听到扩音发出的声音:对不起,你是哪个黄旭啊,我不认识。想找小雨的人,每天都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黄旭生气地嚷。快去叫她接电话,知道么。
女生先是一愣,然后叫。小雨,接电话啦,这男生我不知道是谁。
然后就是听到黄旭问小雨要不要来球场,欧阳小雨说她还有好多作业之类的话。黄旭挂完电话是一脸的难堪,比我的脸色还难堪。
我一直以来就很喜欢篮球,我曾把篮球和写作称为自己人生的两大乐趣。在篮球场里,我可以知道自己的自信和快乐,我肆无忌惮的突破,就象当年在院队里一样,还有和那受伤的队长。
今天的对手也很强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所有伤感的情绪都发泄在篮球里,心情突然觉得很爽。汗水在身体外表流淌,和衣服粘在一起,发出那么熟悉的汗臭味。
当我们打到第二场时,杨伟却放慢了步伐。我们一起都看到了站在场边的席花,她手里拿着三瓶矿泉水。
杨伟就走过去问。你怎么来这里,难道你也打篮球。
席花看起来比以前更阳光多了,不象在公司里大吵大闹的样子。她把手里都给我们,说。我是来这里打羽毛球的,恰巧经过这,就看到你们了。
呵呵。原来如此。黄旭每次打完球,头发都弄得象马蜂窝。
我们就在场边休息。席花叹气说。公司的事情是我哥对不起你们,我也不想为他做什么辩护了。现在我对我哥也够失望了,但他对你们绝对没有恶意。他向我嫂子说,他只是想让一个人难看而已。
什么人?杨伟对席花由先前的不冷不热态度,却转变得这么主动了。
席花说。我也不知道,哥没有说。
我突然想到了温总的事情,还有他对我说的话,就开口道。对了,那温总是好早就来到公司么,他跟公司有什么关系吗/
席花回答。阿五,你不知道。温总以前和父亲是好朋友,他们曾是在商场上的兄弟,哥要开办公司都是在他的支持下。现在公司里的大部分事情,如果不是温总把持,我想哥的公司也就开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道。
什么。你说什么,席花疑惑地问。
我看着她,她那大大的眼睛,充满好奇的心理。我转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耳边是无数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轰隆隆的,是我喜欢听的声音,我觉得很亲切。
之后我们又聊了差不多半小时,雪打电话叫我回去,我们就散了。我和黄旭打的回去,而席花就由杨伟负责接送。
那时都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寒冷的夜色逐渐弥漫开来。街上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得象熊猫,都尽可能地穿过这寒冷的街道,谁都不想在这么冷的街上多呆一刻。
除了那街上的乞丐,没办法,多呆一刻,他们就多一刻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