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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宁静(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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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雪的围巾,我觉得很暖和。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我那热恋而难忘的时代。
雪的手艺已经到达炉火纯青了,用土的话说,就是技术到家。邻居好多妇女都会趁着晚上雪在家时,不停地来家里讨教织毛衣的知识。有时候我都感觉家里快成了菜市场,但有女人的地方,必定是欢乐无穷。我小说写完之后,就开始在等编辑的消息,所以也就有时间在女人堆里和她们调侃。凭我的幽默,足可以让她们每天都欢乐无穷。
席总的性情似乎变得温和好多,他还会对我和杨伟说。你们都辛苦了,不要太累。
他说这话时,我们都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当看到袁秘书逐渐和席总远离之后,我们或许就有了理由。是不是席总的良心得知。杨伟自言自语。
我说。也许吧。
每天还是往返于两个公司之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必须每天都看好多报纸,关注着时事。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胡琴的画像,我很惊讶地拿着报纸不知所措。
报纸上写道:
某不名女尸近日在秋水湖上发现,望家人前来认尸。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胡琴的脸部由于严重浮肿,已经变了型。可我还是从整体的轮廓可以确定,这是胡琴。
痛楚再次涌上心头。没想到胡琴真的这样发展了,这个世界上,和音乐搞上的人,都往往得不到好下场。
因为我是从音乐里总出来的,我无数次地在心里祝福胡琴。可还是这样发生了。
那天我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胡琴的尸体比照片上还可怕。这让我伤心得喉咙都堵住了。我把胡琴的尸体火化了,在家里又伤心了好几天。那么好的女生,我想到了以前在大学里的胡琴,记忆就象水龙头一样,越想就越感觉到无奈。
雪时不时地会问我,胡琴怎么了,你知道么。真想见到那丫头啊,狠狠地打她一顿。
我不敢告诉雪实情,每次我总会安慰雪说。那丫头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男人的温柔乡里。
雪也叹着气说。希望如此吧,如果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眼泪却总藏在我脑后,我的头会觉得好疼。钻心痛。
信园的庆典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公司从前几天就开始腾出一些时间,还在电视上投了大量的广告。我已经掌握了信园大量的客户信息,还有它的一些商业机密,每次看到温总,我都有说不出的奇怪。温总还是象以前一样,问我好多事,很信任我,丝毫没有把我以前跟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问道。温总,你为什么不把我开除出去,我可是个对公司有害的人。
温总和蔼的说。我看你是个人才,我不想失去你这个人才。
就这么简单,外面还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凭信园的条件,完全可以轻松得到。
温总又笑着说。就这么简单,呵呵。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那一天我和温总一起坐在会议室里,会议室的门关着,就我们两个人。
我继续追问道。温总,其实你就应该把持信园,或者是从信园出去,这样对你来说会更好。而不是为了报答兄弟的情谊。
温总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沉思了一会说。你也知道了,我现在都老了。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我不行了。我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看到年轻人可以有好的发展。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所以你才不想说出去。我说。
温总的头发变得比以前更白了,他就坐在我旁边。在我眼中的温总,现在就只以一个老人的身份,我觉得我们的距离更近了。温总又继续说。也不全是,哈哈,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轻的影子。
年轻的影子?
对。温总喝了一杯水后,娓娓道来。以前我和你一样,我在席总的父亲的公司里上班,那时还是个小公司。我们一起合作,努力地创业了10年,公司就成了本地区的大企业。企业大了,就有很多更大的企业会注意到你。所以,它们不断地剖析我们公司的信息,聘请专家,想把我们公司搞垮。
我看到了温总眼睛里闪烁的泪花,他哽咽了下,继续说。那时我也有这样一个想法,我想到了自己在公司10年,说不定什么也得不到。公司还不只是别人的。那些大企业有的就是看到我的意图,开始用金钱来收拢我,他们拿出大把的钞票,说。这些钱可以让我自己去开一个公司。
我就那样被金钱收买了,我不断地把公司的机密泄露出去。而结果呢,公司的发展就一落千丈。其实老总早已经怀疑到我了,因为那时能看到全部公司信息的,只有我们两个。他是那么信任我,把我当成兄弟,可我却不是人。
在公司快要倒闭的那天,我看到老总在佛像面前说,父亲,我不能完成你的心愿,我不能把公司做好,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失去兄弟,他是个好人,我想只要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会发现自己的错误的。人非神,孰能无错。不管怎么样,我会原谅他的。我们是好兄弟。
听到这,我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冲进去,抱着老总的身子,不停地在道歉,我说“我不是人,老总对我这么好,我却这样”。我跪在老总的面前,眼泪从脸上滴到寒冷的地面。
老总把我拉上来,他说。没有关系,兄弟,我不怪你。一切都是天命,我不怪你,真的。
我就一直哭着,我真想就这样哭死下去,以洗脱我的罪名。可老总还一直安慰我说。兄弟,你还年轻,以后的前途一定一片阳光明媚。希望你以后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老总说完这话就跑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悲伤。
再后来,很多保险公司都过来拍卖公司的财产,我象一个罪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在公司里转来转去。公司的员工,脸上都笼罩着白色的阴影,好多人都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实的员工。
我来到老总的办公室,他微笑地看着我说。你也走吧,好好去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我愧疚地说。老总,我,我是个罪人啊。
老总站起来,给我一包东西,他说。好早我就想把这些给你的,这些本来就属于你。
就在我接过包裹的那一刹那,老总的手臂就如棍子样掉下去,人整个人都往后仰,然后鼻子不停地在冒血。我赶忙把老总扶在沙发上,不知所措。老总的呼吸很弱,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眼睛睁着看我,勉强地说出这么几个字。希望你以后可以帮我照顾下孩子,谢谢你兄弟。
然后老总就真的没有呼吸了,我哭着闹着,真想立马死去。这样愧疚的心情,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时不时地让我觉得无法呼吸。我常梦到老总的脸,他微笑地说。以后就靠你了,好好生活。
而老总给我的那一包东西,沉甸甸的,里面全是钱。有50万之多。
我哭了。原来老总就一直在记着我,我真不是人。
那年我还只26岁。
温总给我说话这些时,他的头就一直低沉着。我的心就开始强烈地跳着,惨淡的这样悲哀的历史,谁都会难以忘记。
这样一个老人,成功的老人。却有着这么痛苦的过去,每天活在愧疚之中的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的意志,真的是无法想象的。
离开温总后,我还一直在恍惚这段历史。心里和温总一样的悲伤。
我走出公司,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我希望冷风可以让我变得清醒。街上那各色各样的人,他们脸上的笑容,却让我觉得那么无奈。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真正处在快乐之中的。
雪不在身边,我一个人竟不知道怎么办。往往逛街时,都是雪在前面领路,而我就象努力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在后面不停地喊。老婆,慢点,我好辛苦的啊。
给我来杯龙井。我走进一家茶店说。
服务员都穿着旗袍,在泉州这边,茶是生活的必需品。而且还出了安溪的铁观音,这样的名茶。我父亲一直就是个品茶的高手,我在他那边,多少还获得一些经验。
年轻的女服务员,在熟练地倒掉第三遍茶后,亲切地说。先生,请用茶。
龙井的味道不错,估计价格是在100块左右。我很敏感地就觉得。
里面的客人不多,因为是上班时间,老板在和别人谈论着些事情。好象是谈批发茶叶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独品着,眼睛闭上,不知不觉就凝思着。脑海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我走出茶店时,天色逐渐暗了。风里夹杂着些雨丝,天气变得更冷了。就在我的不远处,一个乞丐带着他的女儿在向沿街的人乞讨,他们都打着赤脚,身体在那些高大的现代人眼里,似乎是那么瘦弱而且微不足道。
这个社会太多这样的弱者了,多得我们都快要麻木了。我叹气转身时却听到好多人爆发出惊讶的声音,一辆公交停在路边,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惊讶地看着。
以前我都是不看这些场景的,我怕我看了内心会觉得很伤心。我怕我看了晚上会睡不了觉,可今天我却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拨开前面围观的人,我分明看到地面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身影,那气质就象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血不停地在涌出,人都已经昏迷过去。而在他旁边却站着让我更惊讶的人,席总一脸惊慌地站着。脸上冒着滚大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这时我听到周围有人这样说。那地上的人就是为了救这个人,才被公交撞的,这人也不知道怎么走路的。
我走到席总身边,席总仍没有反应。我说。席总,不要紧张,不要紧张,都过去了。
席总才缓慢地抬起头,急切地催促道。快去救那人,快去救那人。
眼前的席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席总了。他的神情,完全都慌乱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已经有人用布把那人流血的地方给堵住了,我蹲下去仔细观察那人的伤势,而公交司机就站在旁边,不停地在拨打电话。当我认真看到那躺在地上的脸时,我是惊了,我哭泣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穿着西装,在地上的那人。竟然是江总。我们都想念的江总。
我们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
我抱起江总,哭着说。救护车来了么,救护车来了么。
江总的心跳还在微弱地跳动,我含着眼泪,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鲜血沾满了我的衣服。席总也跟着蹲下来,他比我的表情更紧张,他不停地垂着头,说。都是我的错,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啊。
救护车虽然很快就来了,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天空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的灰暗而没有光彩,江总的脸色就随着时间的移动,越来越白。
在急诊室外,我和席总都焦急地等待着。
席总不知道已经抽了多少根烟,我就一直听到他在不停地捶着自己的头说。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是个罪人啊。
我心里突然萌生了对席总更加强烈的敌意,我真想冲过去,对席总就是一拳,并且愤怒地说道“你这个人渣,你这个人渣”。然而当我看到席总伤心地坐在地上,我的心又软了。我下不了手,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驱使自己不能这样做。可我就只能撕心裂肺的悲伤。
还是给黄旭和杨伟打了电话,我难过地跟他们说。江总受伤了,快来啊。
他们两个都很惊讶地对着电话,说一些话,可我却没有认真听清楚他们说什么。我只是最后,努力地这样说。你们还是来吧,快点。
抢救差不多经历了两个小时,期间有好多护士出出进进,让我的心更忐忑不平。最后当急诊室的灯灭了之后,我和席总都焦急地站在门口。医生戴着口罩疲惫地出来后,小声地说。还算你们来得即时,如果再晚一步,这人就可能救不回来了。
我又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啊?
医生说。要等几个小时侯吧,病人现在很虚弱。
医生走后,黄旭和杨伟也赶来了。杨伟拉着我的手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江总呢,在哪?
我低下头看着席总,难过地把事情都跟他们说了。杨伟生气地就站起来,走到席总面前,大声骂道。你这人也不用这么阴险吧,害了别人的公司不够,现在还想谋害人啊。
黄旭更是发火,他冲过去对准席总就是一拳,看到席总趴在地上后。他道。我想你是存心把我们每个人都害死吧,你这人真可恶。
席总没有说话,他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腿中。杨伟还想继续说话,我拉着他的手说。算了吧,他也很伤心。杨伟对我吼道。阿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我们不能看着这样的人,害我们所有的人。难道你想看到他把我们一个个都害惨么。
听完杨伟的话,我的内心又是一阵痛楚。我伤心地说。我不管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我一个人走到医院的窗台边,看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阳光无限灿烂。而他们就仍在搂道边争吵着,声音不绝于耳。
等声音平息之后,我才走进去。此时他们都站在江总的病床上,江总脸色苍白,就在床上躺着。
杨伟和黄旭都难过地一直流泪,而席总却跪在地上。泪水已经迷失了他的整个面庞。
杨伟突然说。你这个人渣,也配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快给我出去。
然后他过来想撵席总出去,席总拉着床边的柱子不肯放手。我对杨伟说。不要这样,江总还在休息,病人是不能打扰的。
可杨伟不管,他不停踢着席总的腿,一直哭着。
不要闹了。我们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黄旭走到江总的床说。江总醒了,快来啊。
江总半睁开双眼,眼神暗淡无光。
席总冲上来哭着说。老板,都是我害了你,我害你成这样的。
老板?!我们三个人都呆住了。眼光刷地朝向席总。
这时江总又微弱地这样说。不怪你,不怪你。
喘了一口大气,江总继续说。我是那么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公司啊?
席总这时站起来,他笑着说。爱我?你让我做一个公司的小职员,难道就是爱我么。谁都知道以前我在公司里是最有能力的人,可你却让那么差的人当上领导人。而我只能做小职员。
江总激动地想抬头,我按住了他的头。我开始知道了一点曲折,或许席总以前就是江总的员工,他们曾是同一个公司的。
江总过了好酒,说。我是想让你在底层先历练下,再把你提上来。没想到… …
他没有说下去,就无力在喘息着。
席总转过身来,惊讶地说。什么,这是真的么?
江总点了点头,又昏迷过去。他实在太累了,而且又失去那么多血。护士端着药品过来说。你们都出去吧,病人的身体还虚弱,不能说过多的话。
一出病房,我还正准备说话时,席总就惊慌失措地跑着。杨伟在后面叫道。你跑什么,快回来。
可他却依然在跑,没有回头。
直到明天,我才发现,袁秘书已经被席总辞退了。看到袁秘书抱着自己的东西,所有的员工都很高兴地在那里说。这人也有今天,看她平时多么神气。
温总也欣慰地走过来说。席总,你这次做得对,我想你父亲看到这,一定会很高兴的。
袁秘书那颓废的神情,让我觉得无比的兴奋。我的心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杨伟也高兴地大叫。你这内奸,死得越远越好。
总之,我们都是那么的兴奋。仿佛天空一下子晴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