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暂定名）》夜晓生风

13、第十三章

　　（丁家庄）
　　白玉堂站在荷花池边，手中握着展昭没有带走的那支玉箫，白色的长氅被风吹起，潇潇洒洒。
　　丁兆惠慢慢走到白玉堂身边，“白五弟……”
　　“丁二侠……”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
　　“你还在担心展二弟？”丁兆惠看到了白玉堂手中的白玉箫。
　　“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两个月，听说他体内还有巨毒，这两个月他要是毒发了怎么办，要是……”白玉堂长叹了一口气，“我不敢想……”
　　“展昭他不会有事的……”丁兆惠望向远处。
　　“我不能自己骗自己……”白玉堂握紧手中的玉箫，“这句话，我每天都会对丁丫头说，可我无法说给自己……”他微皱着眉，“你认识展昭，在我之前，可是你未必，比我了解他，我是说了解他的心……”
　　丁兆惠有些诧异的侧着头看着白玉堂。
　　“别看他总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可他心里却很苦，他貌似很容易忘掉，其实他从心里拒绝忘记，他害怕忘记……”白玉堂鼻音浓重，不敢再说。
　　丁兆惠眼底湿润。
　　“二侠，”白玉堂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今日我将随干娘回到陷空岛，二侠若是有了他的消息，劳烦，告之玉堂，无论……”白玉堂说不下去。
　　“五弟放心。”丁兆惠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头。

　　（凝寒宫）
　　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展昭也如同死人般，躺了三天三夜。
　　婢女端着各种汤药，各色补品，穿梭在展昭的卧室里，却丝毫喂不进展昭口中，即使强灌入腹，也被一口口的呕出来，甚至带着大口的鲜血。
　　冷月坐在床边，看着面如死灰的，毫无生气的展昭，拿过婢女盘中的温热帕子，轻轻擦拭展昭额上的冷汗，慢慢抹净他唇边掺血的药汁。

　　窗外，凝寒仰着看着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展昭时的情景……
　　那年，也是落雪纷飞的时节……
　　那时的凝寒刚刚十六岁，是凝寒宫的少宫主，奉命去截杀几名武林中人。
　　当凝寒赶到瑶光山时，看到山脚下，正当壮年的展霄宏正怀抱一个小婴儿，与襄阳王的大队护卫对峙。
　　襄阳王赵德贤一提马缰绳，策马来到前面。
　　“义士，你擅自将我恒儿带出襄阳王府，到底意欲何为？”赵德贤强压怒火。
　　“为了天下太平！为了让你放弃欲念！”展霄宏横剑于胸前，怀中的婴儿啼哭不止。
　　“不要！”赵德贤惊恐地瞪大眼睛，伸直了手臂，“只要你放了我孩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只怕你应得了一时，应不了一世！”展霄宏看了看怀中的婴儿，“我也想放了这孩子，可惜他就是一节欲望的开端……”
　　“你若敢伤我恒儿分毫，我定叫你不得好死！”赵德贤双眼通红。
　　“为了天下苍生，我认了！”展霄宏举剑下刺，长剑贯胸，怀中婴孩没有声音。
　　“不！”赵德贤紧闭双眼，从马上摔了下来。
　　襄阳护卫乱作一团。
　　展霄宏怀中婴儿身上的黄绫小被已被血浸透，身旁几位武林中人与护卫厮杀起来。

　　从天明杀至黄昏。
　　赵德贤已追红了眼。
　　展霄宏等人被追进了瑶光洞。
　　瑶光洞口，火光通天。
　　瑶光洞内，几个通身浴血的人，以及一个抱着婴儿的美貌妇人。
　　身上已几处受伤的展霄宏将手中已成红色的小被打开，婴儿的胸口血肉模糊。
　　李行睿伸手探向婴孩鼻息，“啊！他还没死！”他回疛望向众人。
　　众人大惊，围上来。
　　李行睿握住婴孩脉门，“这孩子天生异样，心脉居然在右胸，展兄那一剑并没伤他太深……”
　　婴孩气若游丝。
　　一黑衣男子举剑欲补一下。
　　突然，婴孩周围竟被一团红光笼住，男子被红光挡在外面，剑也根本刺不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
　　展霄宏叹了口气，“罢了，展某重创于他，已是不仁，若再次杀他，就真的是逆天而行，伤天害理了！”
　　“萧某倒有一计！”旁边的萧顶天捂着受伤的手臂说道。
　　“我等愿闻其详。”
　　“顶天兄请讲！”
　　“此子降生之时，那卜褂天师曾言明，此子能定天！我等不如将其抚养成人，命他弃暗投明！就算将来襄阳王真的如预言所说，兴兵作乱，我等也可以此子要挟于他！”
　　“此计甚好！”
　　“妙计！”
　　“可如今我们连这洞都出不去，何谈将来！”李行睿泼了桶凉水。
　　众人再次愕住，都没了声音。
　　展霄宏无言的，慢慢的将视线投向倚壁而坐，正在哄怀中婴儿的美貌妇人。
　　“霄宏兄！不可！”李行睿觉察出展霄宏的意图，却被展霄宏先行伸手封住穴道。
　　“若要此计成功，唯有学习古人程婴与公孙之道了！”展霄宏起身走向妇人。
　　妇人抬头看着展霄宏。
　　“慧娘，把昭儿给我！”展霄宏伸出手。
　　“官人！”慧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昭儿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霄宏兄！”李行睿被定在原地，无法阻止。
　　“唯有此计！方可保我大宋盛世太平！”展霄宏咬牙逼近一步，“慧娘！给我！”
　　“不！”慧娘哭哑了声音，“大宋太平与我无关，我只要我的昭儿平安！”
　　洞外喊声不断。
　　展霄宏一狠心，劈手夺过慧娘怀中婴儿。
　　慧娘哭倒在地，紧紧抓住展霄宏黑袍一角，展霄宏一记手刀，慧娘晕倒。
　　展霄宏将手中的亲生孩子交在萧顶天手中，又抱起地上已被敷药包扎止血的婴儿，一撩袍跪在李行睿脚下。
　　“霄宏兄……”
　　“李兄！这孩子就交由你抚养，望你教他忠君爱国，切莫学他亲爹！还有，”展霄宏抬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慧娘，“照顾慧娘！”
　　萧顶天等人纷纷跪倒，“李兄珍重，我等去了！”
　　“各位！保重！”李行睿双眼含泪。
　　展霄宏将重伤的婴儿放在李行睿脚旁，“李兄，保重！”
　　李行睿闭起眼睛。

　　（瑶光崖顶）
　　一行人中，只剩了展霄宏与怀中的孩子，立在崖顶。
　　“把我的恒儿，还给我！”赵德贤眼中满是血丝。
　　展霄宏冷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抑制住想在临死前摸摸儿子稚嫩脸颊的冲动，痛苦地握紧拳头，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一扬手，孩子便直直地飞向崖下，连声啼哭都没来得及。
　　赵德贤发出一声哀嚎，指甲深深的掐进掌中，痛彻心扉，“杀……杀……杀了他……杀了他！”他一声大过一声的喊着。
　　“不必了！”展霄宏怆然一笑，纵身跳下崖去。

　　（林中）
　　展霄宏再次醒来时，自己半个身子泡在水中，他挣扎着爬上岸去。
　　自己竟然还没有死……可是，昭儿……我的昭儿……，是为父对不起你！是爹亲手结束了你不足百日的生命……
　　展霄宏一拳捶在水边岩石上，手上缓缓流下几行鲜红。
　　“展兄！”李行睿抱着孩子，搀着慧娘跌跌撞撞的寻过来。
　　展霄宏抬起头。
　　慧娘扑到展霄宏面前，拉住他的衣襟，颤声问道：“官人，我们的昭儿呢？我的昭儿呢？”
　　展霄拉住慧娘的手，半晌无语。
　　慧娘仍在追问。
　　李行睿已垂下泪来。
　　展霄宏一把抱过李行睿怀中的婴儿，塞在慧娘手中，“昭儿在此，昭儿无事！”
　　慧娘大喜，低头看了看孩子，又惊恐的叫道：“不是！他不是昭儿！他不是我的昭儿！”说着将孩子扔在了地上。
　　孩子被摔得哭了起来，哭声绵软无力。
　　李行睿抱起孩子，叹了口气。
　　展霄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孩子，强拉慧娘凑近孩子，“你给我听好！不管你接受与否，他从今以后，就是昭儿！”
　　慧娘悲愤至极，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李行睿背过身。

　　山风呜咽，夜露凝重。
　　三个人抱着孩子，慢慢走在山路上。
　　突然，几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行睿忙用长剑护住三人。
　　一位少女走上前来，正是十六岁的凝寒。
　　“这位姑娘，为何拦住我等！”展霄宏搀起已有些痴癫的慧娘，一手还抱着已更名为展昭的重伤婴孩。
　　“把赵恒给我！”凝寒开口。
　　“赵恒？”展霄宏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孩子，“那孽种已被我扔下崖去了！”
　　“少宫主！”几名白衣女子向凝寒靠近。
　　凝寒轻轻摆了摆手，“姓展的，你这鬼话还是拿去骗襄阳王吧！你扔下山的，根本不是赵恒！”
　　“昭儿……”慧娘双眼痴痴地望着前方。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赵恒？”展霄宏用力搀住慧娘。
　　“赵恒昨日已被你用剑刺成重伤，而崖下摔死的孩子，除全身骨头粉碎，脑浆迸裂外，并无其他伤痕！”凝寒说。
　　慧娘眼泪停不下，浑身瘫软，昨日还躺在自己怀中散发奶香的小身体，如今已……
　　展霄宏也低下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凝寒乘此机会，发力攻向展霄宏。
　　李行睿挺身迎上。
　　两人战在一处。
　　展霄宏眼前仍是儿子脑浆迸裂的场面，再低头看到怀中的孩子，不禁泪流满面。
　　凝寒挥掌拍向展霄宏。
　　展霄下意识抬手一迎，却忘记了手中的孩子。
　　“啪！”劲力十足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孩子身上，孩子顿时被拍得昏死过去。
　　凝寒愣住，骂道：“姓展的，你枉称侠义，竟用个婴孩来挡我的寒冰绵掌！”
　　李行睿惊叫：“展兄！孩子！”
　　展霄宏这才想起怀中婴孩，忙将内力输入孩子体内。
　　凝寒冷笑道：“你的内力只能帮助他体内的寒毒迅速扩展到他的五经八之中，让他死得更快！“
　　展霄宏忙停了手，怀中孩子已面如死灰。
　　……

　　冷月走到凝寒面前，“宫主，展昭他……“
　　凝寒挥手阻止冷月说完，“我不会让他死，在我没有找到赵恒这前，他不可以死！”
　　“公子！公子！”屋内慌成一团。

　　凝寒与冷月忙挑帘进入。
　　展昭唇边大片的血迹，人已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