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无人泄密》英山南下

3、第3章

　　早晨的纷乱能给这个苍凉而无生机的公寓带来什么？夜幕笼罩下，它依然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星星点点的亮光散布在其中，像是怪物得了骇人的皮肤病。外来者的英姿飒爽无力挽救这里的颓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然要回到原先的频道和轨迹上。
　　一整天，常德骏就窝在散发着霉臭的房间里，收拾着一屋子的狼藉。衣服被一件件拾起，有条理地分门别类。要洗的衣服装进衣筐，干净的衣服熨平叠好摆进衣柜。从乞丐手里买来的酸臭的大褂藏在一堆衣服的最下面，被他塞进了麻袋，和掉色的毛毯一起扔掉。
　　买来的水果划开口，泼上热水，和已经坏掉的鸭梨放在一起，很快就烂的一塌糊涂，汤汁渗入地板。他跪在地上，用洗洁精刷了好久才把已经变得牢固的污渍彻底擦净。即便如此，屋子里酸臭的味道还是让他几乎用净了一瓶的空气清新剂。
　　收拾的时候他几乎克制不住冲到楼下的冲动，那个男人就该和那具尸体一并消失!在树丛中的时候他就不应该答应把尸体抬回来。他有些懊恼。虽然天气转凉，但是已经过去了几天，尸体总会发出些怪味道。
　　好在，染了红色的水及时流到了楼下吸引了警察们的注意，否则，所有的事情都将败露。
　　终于把房子收拾成“人”住的地方，常德骏迫不及待地脱光衣服走到厕所，打开喷头，温热的水雾在空间中氤氲。
　　他的嘴角慢慢浮起浅笑。他斗不过那个自称阿虫的男人，他不敢。“秘密我们一定会看好的。”阿虫总是不怀好意地这么对他说，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冷到骨子里。
　　我们……
　　这是个让人无力反抗的威胁。他不知道一个“们”字到底代表了几个人，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藏在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我们”。所以，他不敢赌。
　　只能照办，只能硬撑着走下去。
　　所以……就让水这么一直流下去吧。哪怕不能淹了他的家也好，哪怕只是在他上厕所时掉几滴水在头顶也好。
　　这一刻，常德骏也只能在这懦弱的报复里苦中作乐，卑微地嘲笑自己的弱小。
　　早晨的纷乱没能给这栋公寓带来什么悸动。
　　就像之前的夜晚一样。
　　洗完澡，关上灯，缩在被子里。他拨通了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这是属于常德骏和董欣两个人的时间。
　　漆黑的房间里，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宠溺，“欣欣啊……”
　　就像之前的夜晚一样。
　　许程把蜡烛放在了卧室门口的柜子上，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小诺……”他轻声地叫着躺在床上的男孩，男孩没有回应，平稳地呼吸，已经睡熟的样子。
　　许程轻轻亲吻了男孩带痣的脸颊，转身离开了房间。吹熄蜡烛，离开家。
　　听到关门声，小诺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跪靠在落地窗上。这儿是连月光都遗弃的角落，窗外是黑色的世界。他望着院子的方向，同样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爸爸的踪影。只有不远处的小树林还隐隐约约显现出些轮廓。
　　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在这一待就是整晚。他知道每天一点半守门的爷爷都会拿着手电筒转到这，有时来的晚了，就会有另一个爷爷陪他一起。两个光斑在地面上摇摆，就像一双顽皮的眼睛。
　　有时，他会觉得，晚上的大院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孤独和安静。
　　就像之前的夜晚一样。
　　小黑黑妈妈坐在画板前，用铅笔素描小黑的模样。胖乎乎的小脸总是在笑；耳垂有点大，肉乎乎的鼓起；眼睛总是四处张望，带着一层光亮。还有痣！在右脸颊上。
　　小黑妈妈满意地望着纸上的画像，嘴上浮着微笑。
　　但……哪里不对劲？总觉得画上的人不是小黑！哪里不对呢？
　　她着急地修改，越改却越觉得不像。最后生气地用笔把肖像涂掉。
　　怎么会？为什么连小黑长什么样都快忘掉
　　她用力地把这张废了的画纸扯下，扔在地上，成为众多残次品中的一员。
　　没关系，这次一定可以画好。她安慰自己。
　　墙上挂着她的照片，那是她刚刚分配到医院实习的时候拍的，穿着护士服，毫无保留地笑，挎着身边一脸甜蜜穿白大褂的男人。
　　就像之前的夜晚一样。
　　可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没有被人注意到。
　　例如……
　　例如常德骏把那夜穿出去的外套洗净叠好，整齐码放到衣橱的时候没有发现衣服的帽子开了线，本该缝在那儿的装饰扣不见了去向。是丢在了树丛里，掉在了尸体上，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拣去筹谋着不可告人的勾当？没有人知道。也或许，到最后它也只是一颗被野猫玩耍的纽扣，没多大影响。
　　例如那夜常德骏紧紧握着的，想要用来攻击老李头的坚硬冰凉的“武器”，其实已经是染着鲜血的“凶器”。此刻正静静躺在某个角落，等待着被发现。
　　这一夜，公寓很静，听得到，风吹草动。